大雨滂沱。我跪在林府门前,手里捧着那张早已被雨水泡软的婚书。这是指腹为婚的凭证,
是我守了十八年的梦。林修终于出来了。他撑着伞,身边站着我那娇弱的庶妹,
两人共用一把伞,姿态亲密。“苏宁,别闹了。”林修拿过我手里的婚书,看都没看,
直接撕成了碎片,扔进泥水里。“这婚约是你爹当初逼我签的。如今苏家倒了,
你也别想赖上我。”“我和婉儿是真心相爱,你若还要点脸,就别来纠缠。
”碎纸片混着泥浆,就像我的自尊一样,被人踩在脚下。庶妹掩嘴轻笑:“姐姐,林郎心善,
给你留了后门的狗洞,你要是饿了,可以进去讨口饭吃。”1.雨水顺着我的额头流进眼睛,
生疼。我没哭。苏家倒台后的这半个月,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。我盯着地上的碎纸片,
那是苏家最后的翻身***,也是我爹临死前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。他说,林家重信义,
只要婚书在,我就有条活路。老头子到底还是看走了眼。林修不仅不重信,
他还想把苏家最后的尊严踩进泥里。“看什么?还不快滚?”林修身边的侍从上来推搡我。
我身子晃了晃,撑住了没倒。苏婉依偎在林修怀里,那张和我有着三分相似的脸上,
全是胜利者的得意。“姐姐,你也别怪林郎狠心。”“如今你是罪臣之女,
林家可是清流世家,怎么能娶你进门?”“若是让你做妾,又怕委屈了你这曾经的嫡女架子。
”她每说一句,林修眼里的厌恶就深一分。“跟她费什么话。”林修冷着脸,“苏宁,
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,后门的狗洞确实给你留着。你要是想进府为奴,我还能赏你口饭吃。
若是想做林少奶奶,下辈子吧。”说完,他拥着苏婉转身就走。
大红的朱漆大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。震落了门梁上的灰尘,也震碎了我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。
我低下头,在大雨中一点一点地捡起那些碎纸片。指甲抠进泥里,满手血污。
我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包在手帕里,揣进怀中。这婚书撕了没关系。重要的是,
上面的那个私章。那是林家起家的秘密,也是林修他爹这辈子最大的把柄。
既然你们不让我活,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。我站起身,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。转身,
朝着林府后门的那个狗洞走去。进,我当然要进。不进林府,我怎么把这把火,
烧到你们的床头上去?2.我是从狗洞钻进去的。守门的婆子看见我,一口唾沫吐在我脸上。
“呸,晦气!这就是前头那位苏家大**?如今怎么跟条野狗似的。
”我面无表情地擦掉唾沫,低眉顺眼:“劳烦嬷嬷带路,大少爷许我入府为奴。
”那婆子愣了一下,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“识相”的落魄千金。她冷笑一声,
拽着我的头发就把我往柴房拖。“既然是奴才,就要守奴才的规矩!今晚你就睡柴房,
明日一早起来倒夜香!”我被扔在潮湿的稻草堆上,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。夜深了。
外头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。那是林修在给苏婉办接风宴。曾经,这宴席的主角该是我。
苏婉是庶出,从小就爱抢我的东西。衣裳、首饰、甚至是我爹的关注。如今,
她连我的未婚夫也抢走了,还顺带踩着苏家的尸骨上位。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苏婉穿着一身流光锦的裙子,头上戴着我母亲留下的玉簪,款款走了进来。
身后跟着两个粗壮的婆子。“姐姐,这柴房住得可还习惯?”她掩着鼻子,一脸嫌弃。
我缩在角落里,抬头看她:“妹妹若是来看笑话的,看完了就请回吧。”“笑话?
”苏婉走近几步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“苏宁,你现在就是个笑话。
”“你知道林郎为什么这么恨你吗?”她弯下腰,贴在我耳边,声音阴毒。“因为我告诉他,
当年救他落水的人是我,而你,是那个在岸上冷眼旁观,还想拿石头砸死他的人。
”我瞳孔猛地一缩。当年林修落水,明明是我跳下去把他救上来的!为此我还大病了一场,
落下寒疾。苏婉那时躲在假山后头,吓得连喊人都忘了。“你胡说!”我咬牙切齿。
“胡说又怎样?”苏婉笑得花枝乱颤,“林郎信我,不信你。”“哦对了,还有件事。
”她直起身,眼里闪过一丝狠厉。“爹死前,其实给我留了封信,让我照顾你。可惜啊,
我把它烧了。”“苏宁,在这个家里,我要弄死你,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。
”她给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。“姐姐身上太脏了,帮她‘洗洗’。
”那两个婆子狞笑着逼近,手里提着的一桶冰水,兜头浇了下来。3.深秋的夜,冰水刺骨。
我发起了高烧。迷迷糊糊中,我听见有人在商量要把我扔出去喂狗。但我不能死。
我死死咬着舌尖,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。第二天一早,我被拽起来干活。
倒夜香、刷马桶、洗全府下人的衣服。我的手很快就冻裂了,全是口子。但我一声不吭,
比最卑贱的奴才还要顺从。我要让林家人放松警惕。只要我活着,我就有机会。
这种日子过了三天。第三天晚上,林修突然让人把我叫到了前厅。厅里灯火通明。
林修坐在主位,苏婉坐在他旁边剥葡萄。周围坐满了林家的亲戚,
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生面孔,看打扮像是城里的富商。“这就是苏家那个嫡女?
”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眯着眼打量我,目光***地在我身上游走。“虽说落魄了,
但这身段模样,倒是还没变。”林修喝了口茶,淡淡道:“既然王老板喜欢,那就送给你了。
”我猛地抬头。林修要把我送人?还是送给这个出了名爱折磨女人的王胖子?“林修,
我是苏家嫡女,我有婚书……”“婚书?”林修嗤笑一声,“早烂在泥里了。现在的你,
只是林府的一个贱奴。主子赏奴才,天经地义。”苏婉在一旁假意劝道:“林郎,
姐姐毕竟是清白人家出身,送去做妾是不是太……”“做妾?”林修冷笑,
“王老板府上正好缺个通房丫头,我看她挺合适。”王胖子哈哈大笑,***手就要上来拉我。
“多谢林少爷!我一定好好‘疼’她。”周围是一片哄笑声。没有人同情我,
他们都在等着看昔日高高在上的苏大**,如何沦为玩物。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。
如果落到王胖子手里,我这辈子就真的完了。我会被折磨致死,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。
就在王胖子的肥手即将碰到我肩膀的一瞬间。我突然挣脱了婆子的钳制,
猛地扑向大厅中央的那尊一人高的红珊瑚摆件。“拦住她!”林修大喝。我当然不是要寻死。
我死死抱住那尊珊瑚,大喊出声:“林修!你敢把我送人,我就把这珊瑚砸了!
”“这可是你要送给‘那位’大人物的寿礼!里面藏着什么,你自己心里清楚!
”全场瞬间死寂。林修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。他死死盯着我,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我冷笑,手里的劲道加重了几分。我当然知道。因为这珊瑚,
根本就是当初苏家被抄没的赃物!也是林家勾结官府,陷害苏家的铁证!“苏宁,你找死!
”林修从椅子上跳起来,拔出旁边护卫的刀就冲了过来。刀锋寒光凛凛,直逼我的咽喉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苍老而威严的断喝:“住手!
”4.喊话的是林家老太君。这个平日里吃斋念佛,实则心狠手辣的老虔婆。
她拄着龙头拐杖,颤巍巍地走进来,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我,最后落在林修身上。
“混账东西!当着客人的面动刀动枪,成何体统!”林修立刻怂了,收起刀,
指着我告状:“祖母,这**要砸了给京中贵人的寿礼!”老太君没理他,
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“苏家丫头,你把东西放下。”她的声音很平稳,
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。“放下,我不杀你。”我手心全是汗。但我知道,赌赢了。
林家最怕的不是我闹,而是怕“那个秘密”泄露出去。我慢慢松开手,退后一步。
“老太君说话算话?”“林家重信。”老太君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,
“既然你知道这珊瑚的贵重,那就该知道,有些话烂在肚子里,才能活得长久。
”她转头看向王胖子:“王老板,今日让你看笑话了。这丫头野性难驯,怕是伺候不好你。
改日我让人送两个更标致的去府上赔罪。”王胖子虽**熏心,但也看出气氛不对,
干笑两声,灰溜溜地走了。大厅里只剩下林家人。老太君脸上的慈祥瞬间消失。“来人,
把她带到‘静思院’去。没有我的允许,谁也不准探视。”静思院。
那是林家关押犯错家眷的地方,据说进去的人,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。
林修一脸不甘:“祖母,就这么便宜了她?”“蠢货!”老太君一拐杖敲在他腿上,
“杀人要诛心,更要灭口于无形。现在杀了她,外头那些盯着咱们家的人怎么想?
”她阴测测地看了我一眼。“苏家丫头,你很聪明。但聪明人,往往死得最惨。
”我被两个粗使婆子押着,穿过长长的回廊,被推进了一个荒凉破败的院子。院门落锁。
这里杂草丛生,阴森恐怖。但我反而松了一口气。只要没死,只要还在林府,我就还有机会。
我摸了摸怀里那个被体温烘干的纸包。那里不仅有林家私章的碎片,还有我刚才趁乱,
从红珊瑚底座缝隙里抠出来的一点“红泥”。那是贡品特有的封泥。苏家倒台,
是因为被指控私吞贡品。而现在,这贡品却出现在林家的寿礼清单上。这不仅仅是证据,
这是林家的催命符。深夜,院子里静得可怕。突然,墙角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一个黑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。“饿吗?”声音沙哑,像砂纸磨过桌面。我吓了一跳,
借着月光,看清了那人的脸。一张布满烧伤疤痕,狰狞恐怖的脸。
是林家那个传说中被大火烧傻了的大少爷,林墨。5.林墨手里拿着半个脏兮兮的馒头,
递到我面前。他的眼神浑浊呆滞,嘴角还流着口水。“吃……吃……”全府上下都知道,
林家大少爷十年前那场大火后就疯了,整日被关在这偏僻的院子里自生自灭。
林修之所以能成为继承人,全靠这位嫡长兄“疯”得及时。我看着那个馒头,
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。但我没有接。我盯着林墨的眼睛,突然低声说了一句:“三钱乌头,
两钱半夏,久服令人神志不清,肢体麻痹。”林墨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。
那双呆滞的眼睛里,极快地闪过一丝寒光,随即又恢复了浑浊。
“嘿嘿……馒头……好吃……”他傻笑着要把馒头往嘴里塞。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
脉象虚浮,但内劲暗藏。果然。我爹是太医院判,我从小耳濡目染,虽然不懂怎么救人,
但这种慢性毒药的症状,我一眼就能看出来。林墨不是疯了,他是被人下毒,不得不装疯!
“林大少爷,这里没别人。”我死死盯着他,压低声音,语速极快。“你想活,我也想活。
我知道你没疯,你也知道林修和老太君想让你死。”“我能帮你解毒,
还能帮你夺回林家家主之位。”林墨还在傻笑,但身体已经紧绷起来。
“姐姐……漂亮……”他嘴里胡言乱语,另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扣住了我的咽喉。指甲尖锐,
只要稍一用力,我就能毙命。“凭什么信你?”这一次,他的声音不再沙哑,而是清冷如冰。
我不顾脖子上的刺痛,从怀里掏出那点红泥,举到他面前。“就凭这个。林修私吞贡品,
陷害苏家。这罪名一旦坐实,林家就要满门抄斩。”“但我可以把这证据给你。
你是‘疯子’,不知者无罪。你可以用它作为投名状,向上面举报,戴罪立功。”“到时候,
林修和老太君下狱,你就是林家唯一的清白人。”林墨看着那点红泥,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,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。他松开手,拿过红泥,放在鼻尖闻了闻。“好手段。
”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,那张毁容的脸此刻竟显出几分妖异的魅力。“苏家大**,
果然名不虚传。”“不过,解毒需要时间。在那之前,我要你做一件事。”“什么事?
”“明天的家宴,我要你当众,打苏婉一个耳光。”我愣住了。“就这?”“对。
”林墨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,“我要看看,你到底有多狠。也要看看,那对狗男女,
到底有多不要脸。”第二天,家宴。老太君为了展示“仁慈”,
特意让人把我从静思院放出来,伺候大家用饭。苏婉穿着正红色的衣裳,
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。她指着地上的一滩汤汁,对我说:“姐姐,我不小心洒了,
你帮我舔干净吧。”满座寂静。林修端着酒杯,一脸看好戏的表情。我慢慢走到苏婉面前,
蹲下身。苏婉得意地笑了,伸出脚就要踩我的头。就在这时。我猛地起身,
抓起桌上滚烫的汤碗,狠狠地泼在她脸上!“啊——!”惨叫声响彻云霄。紧接着,
我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“啪!”苏婉被打得整个人飞了出去,
撞翻了身后的屏风。“我是圣上亲封的从五品诰命之女!你一个贱妾生的庶女,
也配让我***?!”我站在一片狼藉中,满手汤汁,目光如刀。这一刻,我不是奴隶苏宁。
我是来索命的厉鬼。6.大厅里乱成了一锅粥。苏婉捂着脸在地上打滚,
惨叫声凄厉得像杀猪。那滚烫的鸡汤虽不至于毁容,
但也足够让她那张精心保养的脸脱一层皮。“婉儿!”林修疯了一样冲过去,抱起苏婉,
转头看向我的眼神仿佛要吃人。“**!你敢伤她!来人!把她给我乱棍打死!
”十几个家丁举着棍棒冲了进来。我站在原地没动,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块碎瓷片。
若是他们敢动手,我就先划烂自己的脸,再捅林修一刀。“慢着。
”一直沉默的老太君突然开口了。她阴沉着脸,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两圈,
最后落在那个还冒着热气的汤碗上。“苏宁,你可知罪?”“我何罪之有?”我昂着头,
直视她浑浊的老眼,“大周律例,妾室辱妻,杖责八十。苏家虽倒,但我身上的诰命文书,
圣上并未收回。苏婉如今无名无分,却敢让我给她***,我是在替林家教规矩!
”老太君气极反笑:“好一张利嘴!既然你这么懂规矩,那就按规矩来。”“来人,
把大少奶奶请回静思院。既然还没学乖,那就饿上三天,我看她还有没有力气讲规矩!
”林修急了:“祖母!她把婉儿伤成这样……”“闭嘴!”老太君怒喝,“还嫌不够丢人吗?
带婉儿下去治伤!”我被重新押回了静思院。看似我又输了,被关回了牢笼。但我知道,
我赢了第一局。老太君没杀我,是因为她忌惮我刚才提到的“诰命文书”。
那是苏家最后的护身符,虽然现在没什么实权,但在官场上,
谁也不想背上“虐杀诰命千金”的名声,尤其是在林家正准备往上爬的关键时刻。
回到破院子。林墨依旧像个鬼魅一样坐在墙角。“打得好。”他手里把玩着一根枯草,
“可惜,力道还是轻了点。”“别说风凉话。”**在墙上,喘着粗气,
“药我已经给你找齐了,就在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。”林墨眼神一凝:“动作挺快。
”“我不仅找了药。”我冷笑,“我还帮你查到了一件事。”“什么?”“当年那场大火,
不是意外。”林墨的手指猛地收紧,枯草化为齑粉。“我知道。”“你不知道的是,
”我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,“放火的人,不是林修。”林墨猛地抬头,
死寂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剧烈的波动。“那是谁?”“是你的好继母,
也就是现在那个所谓的‘大夫人’。”“而且,她用的火油,
是当年你生母陪嫁铺子里的存货。她这是想让你娘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