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姜远醒来时,双腿缠满纱布,仍有鲜血渗出。
他强撑病体,拄着拐杖艰难走出病房。
经过隔壁病房时,看见傅芸溪带着阮允枫的表弟表妹,陪阮允枫有说有笑。
傅母把傅芸溪拉到一边。
“芸溪,听说阿远离你最近,而阮允枫会游泳,你却奋不顾身救他,阿远可是挨了几十张病危通知书才保全性命啊。”
傅父凑过来。
“你难道真想跟阮允枫旧情复燃?阿远之所以错失国际比赛,可是阮允枫一手造成的,你就不怕阿远伤心?”
傅芸溪眸色一暗,抬头看向阮允枫时,眼神才终于染上柔意。
“我舍不得阿枫,他毕竟有两个表弟表妹要托我照料。”
她的语气如同淬了冰般冰冷刺骨。
“我在意阿远,可阿枫也是我心头肉。阿枫犯错是一时糊涂,若阿远不接受,那我身为他的交往对象,就替他原谅。”
“阿远有我给的地位和权势,还是私人钢琴室的专属主人,但阿枫只有我一人庇护。他的表弟表妹甚至不能时常见到他,我欠阿枫太多。”
谈话间,姜远分明瞧见那两个孩子分别坐在阮允枫两侧,亲昵地喊着“表哥”。
傅母看不下去。
“你坚决要让阮允枫的表弟表妹入傅家亲眷名录,不惜在阿远睡前的牛奶里投放药物,导致他手腕旧伤加重,连正常练琴的力气都快没了。”
“你剥夺他正常追求艺术的可能,让他只能勉强照料别人的表弟表妹。”
“可是芸溪,你当真不怕阿远得知这些,离你而去吗?”
此刻,姜远连哭都发不出声音,心脏剧烈疼痛,让喉间染上血腥味。
他双目充血失焦,只觉眼前这个女人陌生又可怕!
她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对他?
傅父傅母曾因姜远的家世百般刁难,却被他的真心打动,如今在此为他抱不平。
而曾经爱意满满,口口声声说要让他实现钢琴梦想的傅芸溪,心里早已没有他的位置。
太讽刺。
都说真心瞬息万变,放在傅芸溪身上,真切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在意阮允枫在意到这个地步,傅芸溪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。
姜远转身欲离开,却听见傅芸溪自信的语调:
“阿远离不开我。”
傅芸溪抿嘴轻笑,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。
“他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,如今没了,阿远只会更依赖我。我放不下阿枫,但也不会舍弃阿远。”
姜远心底染上一股寒意。
傅芸溪,你当真是个疯子!
他一定会,悄无声息地离开。
姜远强撑意志转身,迎面撞上护士:
“姜先生,您刚醒,我带您去做全身检查。”
傅芸溪无情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,姜远机械地跟随护士脚步。
直至走廊尽头,姜远才意识到不对劲。
他正准备转身离开,嘴巴就被护士塞满纱布,强行推进太平间。
周遭空气冰冷,骷髅头和四肢模型散落在各个角落。
原本通明的灯光突然熄灭,姜远心口猛滞,呼吸都被吊了起来。
姜远的呼吸变得急促沉重,恐惧的尖叫全部淤堵在喉口。
此刻,停尸间晦暗无明,各处寒意渗出。
姜远仿佛回到十八岁那年,他和阮允枫竞争钢琴比赛资格,阮允枫把他骗到音乐厅储藏室,毁掉他的参赛乐谱,切断电源,让他在黑暗里困了一夜。
从那以后,姜远便对黑暗有了阴影,甚至影响练琴状态。
后来傅芸溪得知此事,请来心理医生为他疏导,不论多晚,一定陪他练完琴再离开。
姜远的状态才得到好转。
多年前的阴影画面与此刻重合,姜远的冷汗一滴滴从额头滚落,精神萎靡。
而更让他绝望的,是此时衣不蔽体的自己。
感觉全身只剩最后一口呼吸时,房门终于传来声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