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壮壮的二手摩托车在雪地里“突突”冒黑烟，我坐在后座，

羽绒服帽子被风吹得翻起来，灌了一脖子凉气。陈萌萌和陈乐乐挤在后面的出租车里，

车窗上凝着白霜，只能看见陈萌萌不停哈气擦玻璃的影子。东北郊区的冬天比市里更狠，

路边的杨树枝桠光秃秃的，挂着冰碴子，跟插在天上的碎玻璃似的，

远处的田野全冻成了硬块，白花花的雪盖在上面，一眼望不到头。“壮哥！你慢点开！

这路滑，别摔了！”我拍了拍李壮壮的后背，他那件洗得发灰的羽绒服后颈沾着雪，

冻得硬邦邦的。李壮壮回头喊：“放心！我跟我爸学开车的时候，在冰面上都能漂移！

”话刚说完，摩托车前轮就打了个滑，差点撞上路旁的柴火垛，

吓得我赶紧攥住他的腰：“你可别漂移了！再漂咱们就得去柴火垛里找晚秋了！

”出租车司机师傅跟在后面，按了两声喇叭，探出头喊：“小伙子！你那破摩托能不能快点！

我这暖风都快吹凉了！”李壮壮不服气地回喊：“你懂啥！这叫安全驾驶！

我这摩托车可是我爸当年拉货的功臣，比你那出租车结实！

”我赶紧拉了拉他的衣服：“别跟人吵了，赶紧去菜市场，晚秋爸爸还等着呢。

”大概走了四十多分钟，终于看见郊区菜市场的牌子了。那牌子是铁皮做的，

上面用红漆写着“红旗菜市场”，边角锈得掉渣，被风吹得“哗啦”响。

菜市场门口停满了三轮车，车斗里堆着冻梨、冻柿子、粘豆包，卖菜的大爷大妈裹着军大衣，

缩在马扎上，嘴里哈着白气，跟顾客讨价还价：“这酸菜刚腌好的，酸溜儿的，五块钱一缸，

你买不了吃亏！”我们停下车，刚走到门口，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的老头，

手里拎着个布袋子，正往这边看。他头发花白，脸上满是皱纹，眼睛红红的，

一看就是经常熬夜的样子。陈乐乐走过去，小声问：“您是林叔叔吗？我是陈乐乐，

当年晚秋的班长。”老头点点头，声音有点沙哑：“是我，你们就是帮晚秋的孩子吧？

快跟我来，这儿人多，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唠扯唠扯。

”他领着我们往菜市场旁边的小饭馆走，那饭馆门口挂着个红灯笼，

上面写着“东北大炖菜”，门口的铁锅里炖着酸菜白肉，香味飘得老远。我们走进饭馆，

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。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东北大姐，笑着走过来：“林大爷，

还是老样子？一盘炒酸菜，两碗米饭？”林大爷点点头，又看着我们：“孩子们，

你们想吃点啥？跟大姐说，大爷请客。”李壮壮眼睛一亮，赶紧说：“大姐，

我要一盘锅包肉，再来一碗酸菜饺子！”我瞪了他一眼：“你就知道吃！咱们是来办事的，

不是来吃饭的！”林大爷笑了：“没事，孩子想吃就点，晚秋小时候也爱吃锅包肉，

每次来菜市场，都吵着让我给她买。”我们点了几个菜，大姐很快就端上来了。

林大爷拿起筷子，却没动，看着盘子里的锅包肉，眼睛红了：“晚秋走了十年了，

我每次来这儿，都点一盘锅包肉，总觉得她还在我身边，吵着要吃。”我放下筷子，

轻声问：“林叔叔，当年您为啥没再来学校看晚秋啊？张大爷说您后来就没去过了。

”林大爷叹了口气，从布袋子里掏出个破旧的笔记本，

翻开给我们看——里面全是医院的缴费单，还有一张小孩的照片，“晚秋走的第二年，

我家小儿子林向阳出生了，可没想到，他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，这些年，

我和孩子妈一直在打工给他治病，根本没时间去学校，连晚秋的坟，我们都很少去。

”我们四个都沉默了，陈萌萌的眼泪掉在桌子上，小声说：“林叔叔，您太不容易了，

晚秋肯定不会怪您的。”林大爷擦了擦眼泪：“我知道晚秋是个懂事的孩子，

可我这当爹的，心里愧疚啊。当年学校给的赔偿款，全给向阳治病了，

我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给晚秋买过，连她喜欢的布偶，都是她自己做的。”说到布偶，

我赶紧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红布包，递给林大爷：“林叔叔，这是张大爷在学校储物间找到的，

是晚秋当年的布偶，上面还有她写的纸条，说想回家，想您和阿姨。”林大爷接过布偶，

手都在抖，轻轻摸了摸上面的“晚秋”两个字，眼泪又流下来了：“这布偶，

是晚秋十岁那年做的，当时她妈教她做针线活，她就做了这个布偶，

说要跟布偶一起等我们回家。后来她去城里上学，非要带着这个布偶，

说看见布偶就像看见我们一样。”他打开布偶的衣角，里面露出一小撮黑色的头发，

“这是晚秋的头发，她当时说，要把头发缝在布偶里，这样不管她在哪儿，我们都能找到她。

”我心里一紧，想起爷爷说过，“至亲之发，能引魂归乡”，

难怪晚秋一直惦记着这个布偶，原来里面有她的头发，她是想让爸妈找到她，带她回家。

就在这时，饭馆的窗户突然结了一层冰花，冰花慢慢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样子，

扎着两个小辫子，手里拿着个布偶，正对着林大爷笑。我知道，这是晚秋，她看见爸爸了，

她很高兴。“林叔叔，您看窗户！”我指了指窗户，林大爷抬头一看，

秋……是晚秋……爸对不起你……爸这就带你回家……”冰花里的小女孩挥了挥手，

然后慢慢消失了，窗户上的冰花也化了。李壮壮揉了揉眼睛，小声说：“刚才那是晚秋吗？

我好像看见她笑了，一点都不可怕。”我点点头：“是她，她看见林叔叔，高兴了，

怨气也少了。”林大爷放下布偶，看着我们：“孩子们，谢谢你们，要是没有你们，

我还不知道晚秋一直在等我们带她回家。我想带你们去晚秋的老房子看看，

那里有她小时候的东西，说不定她还惦记着。”我们赶紧点头，吃完饭，林大爷结了账，

领着我们往老房子走。老房子在菜市场后面的村子里，是土坯房，院子里有一棵老榆树，

树枝上挂着几个玉米棒子，院子门口的酸菜缸冻得结了冰。林大爷掏出钥匙打开门，

屋里一股霉味，混着淡淡的酸菜香。屋里的家具很简单，一张桌子，两把椅子，

还有一个破旧的衣柜，衣柜上放着个布娃娃，跟晚秋的布偶很像。“这是晚秋小时候的房间，

”林大爷推开左边的房门，里面有一张小床，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，

墙上贴着周杰伦的海报，“晚秋那时候特别喜欢周杰伦，每次看电视，都跟着唱《双截棍》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