咚——

不是锣鼓，是头颅撞在轿厢上的声音。血顺着林月华的额角一路淌进唇缝，铁锈味在舌尖炸开，像谁提前点燃了除夕的炮仗，炸得她耳膜里只剩尖啸。花轿剧烈倾斜，红绡盖头早不知滚到哪只脚底下，珠钗根根倒**发髻，活像一场反向的暴雨——雨点往天上冲，杀意却往她骨头里扎。

她伸手去扶轿壁，指尖摸到一排排森冷的凹槽：箭孔。最新鲜的那种，木刺外翻，尚带焦烟。就在半息前，这些箭矢擦着她的耳廓钉透厢板，尾羽犹在嗡嗡颤叫。轿外喜乐的调子早被砍断，取而代之的是马蹄踏骨的碎响，以及钝器陷进血肉的闷哼。

有人要她死，且选在最招摇、最动弹不得的一瞬——出嫁路上。

"护——"侍卫的"驾"字尚未出口，第二波冷箭已至。这一次没有半点客气，箭雨呈倒扇形锁死花轿四角，封生路，也封退路。林月华甚至听见箭簇在空中相撞的脆响，火花迸溅，像阎王殿前挂的鞭炮，催命又喜庆。

她本能地往下缩，却听见轿底板"咔啦"一声裂响。一道黑影自下而上破土而出，雪亮刀光带着泥腥直挑她咽喉。原来杀招不止三层：远程箭雨、近程刀客，还有——地底掘棺人。对方算准她会往轿底滚，于是提前埋进坑道，等着送人头。

生死一线，林月华反倒笑了。那笑牵动伤口，血珠顺着眼角飞进睫毛，像给世界镀了层红纱。她笑自己太乖，竟真信了"太子侧妃"这道金漆招牌；笑京兆尹口口声声"九城**"，结果让刺客在皇城根玩地道战；更笑此刻——她浑身缛彩、头戴凤冠，却被迫在箭雨与刀锋间做一道单选题：先被射成刺猬，还是先被割喉？

她选择第三项：让刺客先死。

刀尖离喉不足半寸时，林月华猛地蹬向轿辕。整个人借力后仰，珠冠"哗啦"断裂，数十颗南珠弹射而出，在幽暗轿厢里划出一串白闪。刺客下意识眯眼，刀势微滞。这一瞬够她抽出藏在腰间的金箸——对，就是礼部监制的"合卺金箸"，长七寸，顶端雕鸾凤，尾端却磨得比针还利。鸾凤贯喉，血花与南珠同时落地，像一场荒诞的珠帘雨。

刺客瞳孔骤扩，似乎不敢信自己反被"待宰羔羊"穿喉。林月华不给他感慨的机会，抬膝顶腹，抽箸，血箭喷了她半面。温热的腥甜顺着下颌滴进嫁衣，金线绣的百鸟朝凤瞬间变成百鸟啄尸。

第一波箭雨停了，不是刺客心软，而是他们重新装箭。林月华趁机掀开后窗红帘，外头景象比轿内更艳：十里红毡被血水浸成暗紫，仪仗倒伏，喜牌碎裂，"太子侧妃"四个金字被马蹄踏得扭曲。她看见贴身丫鬟阿檀被一名黑衣人踩住脊背，刀锋正对她的后心——那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、愿意唤她"姑娘"的人。

"住手！"她声音沙哑，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。黑衣人抬头，面罩下露出一双极冷的眼睛，像两口枯井。对方没有停刀，反而冲她扬起一抹挑衅的笑——刀尖继续下沉，"噗嗤"穿透阿檀脊背，又从前胸透出，血珠串成线，正好溅上林月华的裙摆。

那一瞬，她听见自己体内某根弦"铮"地断了。不是悲伤，是愤怒，比火更烈，比冰更硬。愤怒在她胸腔里凝成实体，一路撕扯，一路咆哮，最后直冲百会。脑海深处，一道机械而苍老的嗓音轰然响起——

【检测到宿主濒死怒意，触发"天命抽奖系统"。】

【初次奖励：怀孕体验卡（三日）。】

【副作用：妊娠反应即刻生效，伴随剧烈呕吐。】

林月华根本来不及消化"系统"两个字，胃部已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，猛地痉挛。她"哇"地俯身，吐得昏天黑地，连胆汁都倾泻而出。呕吐物顺着破裂轿板缝隙滴落，正好浇在底下那名掘地刺客的脸上。对方抬首瞬间，金箸尾端自缝隙闪电刺下——贯颅，毙命。

系统提示音再次回荡，带着诡异的喜庆——

【恭喜宿主，首次反杀成功，奖励抽奖机会+1。】

【是否立即抽取？】

林月华以袖抹唇，笑得森冷："抽！"

【奖品：医术（入门）。】

【注：此技能可令宿主在三十息内识别常见毒物与简易止血。】

信息涌入的同时，她已掀裙撕下一段中衣，指法飞快地替自己额角包扎。箭雨再起，她却不再慌乱，耳力似被放大——箭簇破空、马匹嘶鸣、远处屋顶瓦片被踩裂的脆响，皆成坐标。她甚至能分辨出哪种箭羽带倒钩，哪种箭头发黑，显然淬毒。

"目标仍在轿中，第三轮，火！"远处有人低喝。

火？林月华眸色一沉。下一息，带着桐油味的火把呼啸而来，像流星坠地，"嘭"地钉在轿顶。火舌顺着绸缎疯爬，浓烟瞬间灌满轿厢。热浪灼得她眼泪直流，却也让思路从未如此清晰——再待下去，即便不被烧死，也会被浓烟呛昏，然后变作一具外焦里嫩的"太子侧妃标本"。

她抬脚踢开后门，翻身滚出。脚刚沾地，一股尖锐风响贴耳掠过——第四重杀招，暗处弩手。林月华猛地侧首，弩箭擦断她几缕发丝，"叮"地钉入轿辕，尾羽震颤，闪着幽蓝。显然，毒已上膛。

"她在那儿！"七八名黑衣人自屋顶跃下，弯刀映着火光，像一群扑火的修罗。林月华反手捞起地上一面破碎的喜牌，木片边缘锋利，她五指握紧，血顺着指缝滴落，却感觉不到疼。系统给予的"医术入门"让她的视线自动锁定对方关节——膝弯、肘窝、颈动脉，全是突破口。

火越烧越旺，轿厢"轰"地塌下半边，火星四溅。林月华踩着滚烫的红毡，拖着凤尾长裙，像拖着一柄燃烧的刀，主动迎向修罗群。她身形娇小，嫁衣却鲜艳得近乎嚣张，火舌***处，金线熔化，百鸟朝凤变百鸟涅槃。黑衣人有一瞬错愕——他们习惯了目标抱头鼠窜，从没见过新娘子披着火浪冲锋。

错愕即是破绽。林月华矮身滑步，碎木片划开一人膝弯，趁对方跪倒，她夺刀，反手劈向另一人颈侧。血与火交织，她浑身湿透，却越打越冷静。系统音在脑海此起彼伏——

【检测到宿主进入连续击杀，奖励叠加中……】

【奖品：暴雨梨花针（一次性），已自动置入袖袋。】

她没时间查看，只觉左腕一沉，似有冰凉金属贴肤。箭矢、弯刀、火把，四面八方围拢，她却忽地旋身，袖中"嘭"地炸开一蓬银雨——数百根牛毛细针在火光照映下闪出星芒，无声没入周围黑衣人面门、颈侧、胸口。毒针见血封喉，人群齐刷刷一滞，继而如麦秆般成片倒下。

火星飞舞，夜风猎猎。林月华站在尸圈中央，胸口剧烈起伏，睫毛上沾满血与灰。她低头，看见自己小腹依旧平坦，却因"怀孕体验"而阵阵作呕。她干呕了几声，却再吐不出什么，只剩苦涩的胆汁。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，像给一尊白瓷上了釉，釉下却裂出无数细缝，缝里燃着怒与求生。

远处，又有脚步声踏破夜色，沉重而整齐——甲胄碰撞，是城防营？还是幕后主使的第二批死士？林月华握紧手中弯刀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青。她知道，真正的杀局才刚刚开始。火光在她瞳仁里跳动，像两簇不肯熄灭的幽焰。她抬手，以刀尖指向黑暗深处，声音沙哑却清晰：

"来啊——今日要么我踏血回府，要么你们抬尸而归！"

夜风裹挟火星，卷起她破碎的嫁衣，像一面残缺的旗。系统音悄然回荡：

【检测到宿主宣言，触发隐藏条件：生还则开启主线·错嫁镇北王。】

【倒计时：三十息，突围开始。】

林月华深吸一口带着焦糊与血腥的夜气，提刀迎向黑暗。她不知道前路是生是死，只知道——花轿落地之前，她必须先死一次；而这一次，她打算拉着敌人一起下地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