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我平时敲代码的地方。
	办公桌上,除了台式机外,还有一台年代久远的黑色笔记本电脑。
	是谢纪年大二参赛时获得的奖品。
	也是他送我的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。
	配置不错,我一直用到现在。
	“咦,学姐,你这笔记本跟学长的是同款耶。”苏沅惜也察觉到了这一点,瞪着小鹿似的大眼睛看着我,问:“写代码顺手吗?”
	我不知道谢纪年有同款。
	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,我面上无波道:“旧了,不如新款。”
	我话音刚落,便听到苏沅惜问谢纪年:“学长你觉得呢?”
	逐一采访是吧。
	谢纪年不答反问:“想换笔记本了?”
	苏沅惜揉了揉鼻子:“之前那个买的时候没注意配置,被商家坑了。”
	“你呀……”
	明明是怒其不争的台词,可从谢纪年嘴里说出来,却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。
	和他本人的高冷形象有些违和。
	“学长是不是又想说我笨了?”苏沅惜嘟嘟嘴,刚准备回应,却莫名的打了个喷嚏。
	谢纪年紧张上前,关切道:“感冒了?”
	苏沅惜吸了吸鼻子,眼神里闪过一丝惶恐:“糟糕,可能花粉过敏……”
	她的话还没说完,又连打了两个喷嚏。
	我安抚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听到谢纪年说:“马上把这些没用的花草处理掉。”
	谢纪年指的是窗口处摆放的多肉绿植们。
	那可是吴凌的宝贝。
	我为难道:“谢总,这些多肉已过了花期,你看……”
	“我不想再说第二遍。”谢纪年打断了我的话,态度坚决道:“再添一个空气净化器。”
	我顿时哑口无言。
	苏沅惜站在一旁解释:“学长,孟学姐也不知道我花粉过敏,不然也不会把我安排在这了。”
	她指的是窗口的位置。
	那个我认为采光极佳,隐私度高,在整个办公区当之无愧的最佳工位。
	我看着小姑娘无辜的眼神,短暂的思考后,开腔道:“是我们考虑不谢,这样,右侧的办公室平时也没人,要不就让苏小姐去那里办公吧。”
	站在一旁的王嘉马上接话:“南絮姐,不合适吧?那可是吴总留给你的办公室。”
	他意思是说苏沅惜还不够格。
	苏沅惜也听出来了,摇摇头,拒绝道:“我没事的学姐,吃两粒过敏药就好了,我毕竟是新人,哪有坐办公室的道理。”
	道理是人定的,有谢纪年这个投资人在,道理就通了。
	果不其然,下一秒,谢纪年便拿定了主意:“就这么办吧。”
	苏沅惜怯怯的看向谢纪年:“学长,这不合适的。”
	深不见底的黑眸突然瞄向了我,我听到谢纪年用着不咸不淡的语气问:“孟经理,你说呢?”
	我掩饰极好的情绪在这一秒忽然有了一丝裂缝,我笑了笑,说:“就按谢总说的办。”
	如谢纪年所愿,苏沅惜搬进了办公室。
	匆忙赶来的吴凌把我叫到楼下咖啡厅,吐槽道:“这哪里是拿投资,分明是窝囊费。”
	我从容道:“一间办公室而已,不至于。”
	吴凌抿了口咖啡,愁眉不展道:“你就不怕这只是个开始,这让我怎么放心出差哦。”
	我避重就轻:“别忘了,谢纪年是投资人,他会让自己的投出去的钱打水漂吗?”
	苏沅惜亦不会。
	她还需要拿这个项目去应付毕业设计呢。
	再说人家是资方,找点事情也很正常。
	回办公室后,我把王嘉和苏沅惜叫来开会,神色如常的安排工作。
	王嘉听完后立马展开工作,苏沅惜却咬了咬唇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	我看着她,问:“有问题?”
	“学姐,我没有前端搭建的经验。”
	我略感诧异,按理说软件专业的学生在校内会有各类实践,于是从桌上拿出一本相关书籍,说:“你先看,不懂的再问我。”
	苏沅惜轻轻地应了一声,转身回办公室。
	我也投入到了工作之中。
	这一忙,就忙到了华灯初上,匆匆收拾完桌面后,我便出发了。
	我得赶在商场下班前过去一趟,买净化器。
	商场人来人往,我刚从观光电梯下来,耳侧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呼唤。
	“絮絮。”
	我疑惑转身,看到了站在两米之外那个身着暗红色丝绒收腰礼裙的中年女人。
	我一眼就认出了她,沈华兰。
	谢纪年的母亲。
	两年没见,她俨然已经是一副贵妇打扮了。
	视线相撞,她快步走到我面前,僵硬的扯了扯嘴角,问:“什么时候回的京港?”
	我平淡道:“有些日子了。”
	“那还走吗?”
	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尴尬,解释道:“阿姨身边有几个优秀的男孩子,你要是不走,我可以帮你物色一个,你知道的,阿姨一直很喜欢你。”
	我心下了然。
	如此急迫的模样,原来是怕我继续纠缠她儿子啊。
	也是,当初我有多稀罕谢纪年,就有多费心思讨好沈华兰。
	婆媳本无缘,全靠我嘴甜。
	她对我心存警惕也在情理之中。
	理解归理解,可看着往日里以慈祥形象的长辈一脸警惕的望着自己时,我的心口还是不由得溢出一股酸涩来。
	她大概还不知道我跟谢纪年合作的事。
	也不知道谢纪年已经有了苏沅惜。
	那才是他捧在掌心的宝贝。
	“絮絮?”沈华兰见我没吭声,用着试探的口吻道:“你跟纪年……”
	“阿姨,不劳您费心了,”我打断沈华兰,迎上她的目光,谢绝道:“我身边有人了。”
	看吧,跟了吴凌两年,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见长了。
	沈华兰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,但下一刻,她原本轻松的脸颊上却莫名的闪过了一丝慌乱。
	“纪年……你怎么提前过来了?”
	我顺着沈华兰的眼神望过去,果然看到了站在几步之遥的谢纪年。
	男人身着笔挺的燕尾礼服,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寒意,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冷傲男神,品貌非凡。
	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。
	但嘴角,却噙着显而易见的讥诮。
  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