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第一章:静默的现场钥匙***锁孔的声音很轻,轻到卧室里纠缠的两人根本没有听见。
林凡转动钥匙时,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异样——门锁从内反锁了。这本不该发生,
柳如烟知道今天下午他要从杭州出差回来,航班信息三天前就发在了家庭群里。他按了门铃。
短暂的静默后,室内传来慌乱的窸窣声。接着是脚步声,柳如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:“谁啊?
”“我。”几秒钟的停顿,门开了。柳如烟穿着米色真丝睡袍,头发微乱,脸上泛着红晕。
她挡在门口。“你…怎么提前回来了?”声音有些抖。林凡看了一眼手表:“航班没晚点。
”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,瞥见玄关地板上倒着一只陌生的黑色皮鞋。
空气里有一股陌生的古龙水味,混着茉莉花沐浴露的香气。“有客人?”林凡的语气平静。
柳如烟的身体僵硬了。她的手指绞着睡袍腰带,嘴唇翕动。就在这时,
卧室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声。林凡轻轻将她拨开,侧身走进玄关。客厅整洁如常,
浅灰色沙发上的抱枕摆放得一丝不苟,茶几上放着那本《建筑的诗学》。
一切都和他三天前离开时一样,除了那股陌生气味,以及卧室虚掩的门缝下透出的暖光。
林凡径直走向卧室。“凡……”柳如烟在他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音节,但没有阻拦。
卧室门被推开。床上,一个陌生男人正手忙脚乱地套衬衫。他大概三十出头,戴着金边眼镜,
此刻满脸惊慌,连扣子都扣错了。被子被掀开一角,凌乱的床单暴露在灯光下。
林凡站在门口,目光缓慢扫过房间。他的视线在男人脸上停留一秒,
然后落在那张床上——他和柳如烟一起挑选的意大利进口真皮床,五万八,
因为柳如烟说喜欢靠上去的柔软触感。大脑在那一瞬间空白。没有愤怒,没有痛苦,
只是一种奇异的、冰冷的抽离感。他看见自己站在门口,
像个误入他人私密空间的陌生人;看见柳如烟裹着睡袍缩在过道上,
脸色惨白;看见陌生男人手指颤抖着系纽扣。然后,理智开始回流,像冰水注入血管。
林凡走进卧室,脚步很轻。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银质打火机——不是他的。
打火机在他指尖转了一圈,上面刻着:Alex。“Alex?”男人瑟缩了一下,点头,
喉结滚动。“我是林凡。这床的主人。”这句话让Alex的脸瞬间失去血色。他张了张嘴,
但林凡已经移开目光。“这床是我买的。”林凡用手指按压床面,“五万八。
去年三月从红星美凯龙运来的,送货那天下大雨,师傅弄脏了地毯,
柳如烟还和他们吵了一架。”语气平静、克制,像在介绍一件家具的来历。
柳如烟踉跄着走进卧室,声音带哭腔:“凡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林凡抬起一只手,
止住她的话。目光转向Alex。“做都做了,怕什么。”他说,语气甚至有一丝宽慰,
“把衣服穿好,我们谈谈。”Alex慌乱地背过身穿裤子。
皮带扣碰撞出细碎的、刺耳的声响。林凡转身走出卧室。他走进客厅,在沙发上坐下,
拿起《建筑的诗学》,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。但他没有读,
只是盯着书页上关于“空间与情感关系”的段落,目光空洞。五分钟后,
Alex穿戴整齐走出。他站在客厅边缘,不敢坐下。柳如烟跟在他身后,裹紧睡袍,
整个人缩得很小。林凡合上书,放回茶几,书脊与边缘严格平行。“坐。
”Alex在单人沙发上坐下,只坐三分之一位置。
林凡从公文包拿出黑色皮质笔记本和钢笔。翻开新的一页。“这张床,现在不能要了。
”林凡开口,声音平稳,“我需要更换床架、床垫和**床品。考虑到清洁和心理不适,
综合费用一万元,合理吗?”Alex愣住了。“你可以还价。”林凡抬眼看他,
“但我的心理价位就是这个数。如果你觉得不合理,我们可以讨论其他解决方案,
比如通知你的家人或工作单位——你衬衫口袋露出的工牌显示你在‘恒生科技’,对吧?
”Alex下意识捂住衬衫口袋,脸色更白。林凡低下头,开始写字。
字迹工整、清晰:**收据****今收到Alex先生支付的床品清洁及精神损失费,
共计人民币壹万元整(¥10,000.00)。此事就此了结,双方无异议。
****收款人:林凡****日期:2023年7月15日**写完后,他将纸撕下,
推向茶几对面。“确认一下,没问题的话,付钱,你就可以走了。”整个过程中,
林凡没有看柳如烟一眼。Alex的手抖得厉害。他盯着收据,看了半分钟,
才从钱包里数出一万元——崭新的***,连号。放在茶几上,接过笔,在收据上签了名。
林凡拿起钱,用手感受厚度,点头。将另一联收据推过去。Alex接过,塞进口袋。
他站起来,身体晃了一下,最后看了一眼柳如烟——眼神复杂——然后转身冲向门口。
防盗门打开,又“咔嗒”关上。楼道里脚步声渐行渐远。客厅陷入寂静。林凡坐在沙发上,
看着那叠钱。然后他站起身,走到玄关储物柜前,
拿出深蓝色丝绒盒子——结婚时放礼金的盒子。打开,将钱放进去,
压在房产证和保险合同上面。将笔也放进去,合上盖子。动作精确、克制,没有一丝多余。
这时,他才转身看向柳如烟。她站在客厅中央,裹着睡袍,赤脚踩地。脸上没有泪,
只有茫然的空洞。嘴唇颤抖。林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三秒,移开。“中午想吃啥?”他问,
语气平常,“我买菜去。”柳如烟猛地抬头,眼睛睁大。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
”“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。”林凡重复,开始穿鞋,“鱼?还是排骨?”柳如烟张了张嘴,
没发出声音。她看着林凡——她的丈夫,刚刚撞破她出轨的丈夫——此刻平静地换鞋,
拿车钥匙,准备出门买菜。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插曲。巨大的荒诞感淹没了她。林凡换好鞋,
手搭在门把上。停顿,没回头:“你收拾一下卧室。我回来前弄好。”门开,关上。“咔嗒。
”锁舌咬合声很清脆。柳如烟瘫软在地板上。她低头,看见自己攥着睡袍边角的手,
指节泛白,手心全是冷汗。客厅静得可怕。冰箱嗡嗡声,挂钟滴答声,心脏狂跳声。
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。林凡坐过的位置,放着没喝完的半杯茶。已经凉透。茶叶沉在杯底,
在琥珀色茶汤中缓慢舒展,像一堆腐烂的树叶。---林凡把车开出地库时,阳光刺眼。
他机械地开车去超市,买了菜和一条活鲤鱼。经过床上用品区时,
他停在一套深蓝色格子床单前——素净,没有任何装饰。“就要这套。”他说。回程路上,
他在旅行社停了一下。“订一张明天去武汉的高铁票,上午十点。单程,一等座。”付完款,
拿到确认单,折好放进钱包夹层。那里还放着结婚证复印件,边缘已起毛。手机震动,
柳如烟来电。林凡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——“如烟”,看了五秒,挂断,关机。
车子驶入地库。他坐在驾驶座上,没立刻下车。地下室灯光昏暗,空气潮湿。他闭上眼睛,
深呼吸,三次。然后睁眼,拎购物袋,开门。---钥匙***锁孔时,
林凡听见门内急促脚步声,然后停下。他推开门。柳如烟站在玄关,已换上家居服,
头发扎成马尾。眼睛红肿。“忘买姜了。”林凡说,声音平静,“你把鱼杀一下?
”递过塑料袋。鲤鱼甩尾,水珠溅到她脸上。林凡径直进卧室。门关上。
柳如烟拎着扑腾的塑料袋,听见卧室里“撕拉”——床单被扯下的声音。几分钟后,门开。
林凡抱着卷成一团的旧床单——米色,小雏菊图案,宜家买的——走向阳台洗衣篮。扔进去,
沉闷声响。他拆开购物袋,取出新蓝格子床单,回卧室。柳如烟挪到厨房,把鱼倒进盆里。
鱼不安游动。她拿起菜刀,握不紧。手指颤抖,刀刃划出浅口,鱼挣扎,水花四溅。
卧室传来铺床单声,布料被抖开、展开、抚平。有条不紊的节奏,比任何责骂更让她恐惧。
阳光从纱窗透进,在地砖上投下光斑。“饭做好没?”林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柳如烟吓一跳,刀差点脱手。他已到厨房门口,系着深蓝色围裙——搬家时她妈妈送的。
袖子卷到手肘,露出小臂上浅褐色的烫伤疤痕。去年冬天,她痛经,他半夜煮红糖姜茶,
被糖水溅到留下的。当时她一边哭一边涂药,他说“没事,不疼”。林凡走过来,
看水盆里的鱼和她握不稳的刀。“哭啥?”他说,语气听不出情绪。
柳如烟这才意识到脸上全是泪。胡乱抹一把,泪水混着鱼腥。“我……我不会杀鱼。
”“那就别杀了。”林凡拿过刀,放砧板上,“晚上吃火锅。”他弯腰端盆,走到阳台,
把鱼倒进塑料桶。鱼尾扫起水珠,溅到手背,顺着烫伤疤痕滑落。“下午把你东西收拾收拾。
”林凡背对她说,平淡如交代家务,“明天我送你去高铁站。”柳如烟猛地抬头:“什么?
”“你妈上周打电话说想你了。”林凡转身回厨房,开水龙头洗手,“回去住段时间也好。
”水流哗哗,冲刷鱼腥味。他洗得很仔细。柳如烟看着他的背影,熟悉到骨子里的背影,
此刻却模糊遥远。“我订了明天上午十点的高铁票。”林凡关水,擦手,
“一会儿发你班次信息。”“林凡……”她颤抖,“我们谈谈,好吗?
求你了……”林凡转身,看她。眼神平静,平静得让人心慌。“那一万块钱,”他说,
仿佛没听见恳求,“我转你卡上了。密码还是你生日。”“我不要钱!林凡,我错了,
我真的……”“嗡嗡——”厨房响起刺耳声音。柳如烟一颤——是她刚才开的煤气灶,
忘了关火,空烧的炒锅锅底已烧红,发出嗡鸣。“砰!”锅底炸开裂缝。林凡瞬间关掉煤气,
将她往后一拉,揽到身后。动作太快,手腕撞到橱柜,银镯子滑下,磕在大理石台面上,
清脆响声。结婚三周年时,柳如烟用第一个月奖金买的。素圈,内壁刻着:L&R。
“要戴一辈子哦。”她给他戴上时笑眯眯说。林凡捡起镯子,掂了掂,重新戴上。
镯子表面留下一道细微划痕。“傻站着干啥?”他侧头对她说,语气甚至带责备,
“想烫成我这样?”举起手臂,那块烫伤疤痕在灯光下清晰。柳如烟的眼泪又涌出。她蹲下,
脸埋进膝盖,肩膀颤抖。林凡站在她面前,低头看。表情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,
但很快恢复平静。他转身拿火锅锅具。“收拾东西去吧。”他说,“晚上简单吃点,
明天要早起。”柳如烟抬头,透过泪眼看见他已在厨房忙碌:洗菜、切肉、准备蘸料。
每一个动作熟练、流畅,像过去的千百个夜晚。只是这一次,他没有回头看她。她慢慢站起,
踉跄走向卧室。路过客厅时,看见阳台洗衣篮里,那团米色床单像一颗被遗弃的心脏。
卧室门开着。新铺的蓝格子床单已铺好,平整无褶皱。阳光透过纱窗照进,
在床单上织出细密网纹,光影交错,像一张巨大的、无声的网。柳如烟记得,
刚结婚时租的第一个小房子里,铺的就是这种蓝格子床单。淘宝买的,六十块钱,
洗几次就褪色,但她特别喜欢,说像大学宿舍床单,有青春味道。后来买房,换了更贵床品,
那些蓝格子床单早不知丢到哪里。而现在,这张崭新的蓝格子床单,像一个冰冷嘲讽。
她走到衣柜前,拉开柜门。整齐挂着他的衬衫、她的连衣裙,按颜色排列。下层抽屉,
叠好的内衣袜子,分格收纳。这个家的一切,都带着林凡的印记:秩序、整洁。而她,
是打破秩序的人。她开始收拾行李,机械地放衣服、护肤品。每拿起一件东西,
都像触碰一个即将破碎的回忆。窗外的天色渐暗。傍晚风吹动晾衣架,轻微碰撞声。
柳如烟拉上行李箱拉链,最后一个锁扣咬合时,听见厨房传来火锅汤底煮沸的声音,
咕嘟咕嘟,热气腾腾。#第二章:日常的刑场火锅的汤底在电磁炉上咕嘟作响,红油翻滚,
辣椒和花椒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。林凡将一盘切得极薄的肥牛卷放在餐桌上,
接着是毛肚、虾滑、白菜、豆腐、金针菇,每一样都摆放在特定的盘子里,
按照颜色和种类排列,整齐得像餐厅菜单上的图片。他甚至准备了两种蘸料:麻酱碟和油碟,
分别放在餐桌的两侧。“坐。”他对站在厨房门口的柳如烟说。柳如烟挪到餐桌旁,
在往常的位置坐下。这张餐桌是他们三年前一起在宜家挑的,原木色,
桌角有轻微的磨损——去年过年时她表姐的孩子来玩,不小心撞到的。当时林凡说要换一张,
她说不用,有点痕迹才像家。家。这个词现在像一根刺,扎在她喉咙里。林凡在她对面坐下,
拿起漏勺,将一半肥牛卷下进锅里。肉片在红汤中迅速蜷缩变色,他数着秒,三十秒后捞起,
一半放进她碗里,一半放进自己碗里。动作自然、熟练,
和过去三年里的任何一顿火锅没有区别。柳如烟盯着碗里的肉片,油光发亮,热气蒸腾。
她拿起筷子,夹起一片,送进嘴里。没尝出味道。肉片在口腔里变成了一团没有温度的纤维,
她机械地咀嚼,吞咽,喉咙发紧。“汤底淡吗?”林凡问,用漏勺搅了搅锅,
“我少放了半包底料,你最近上火。”柳如烟的手抖了一下。他记得她上火,
记得她不能吃太辣,记得她吃火锅喜欢先涮肉。这些细碎的、日积月累的记得,
此刻像细密的针,扎进她的皮肤。“不淡。”她声音干涩,“正好。”林凡点头,
继续下毛肚。七上八下,他数得精准,捞起时毛肚刚好卷曲到最脆嫩的程度。
餐桌上一片沉默,只有汤底的沸腾声和食物下锅的轻微噗嗤声。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了。
对面的楼里亮起一盏盏灯,有夫妻一起在厨房忙碌的影子,有孩子跑来跑去的身影,
有电视屏幕闪烁的光。每一个窗口都是一个正常运转的家庭,都在度过一个平凡的周五夜晚。
而他们坐在这里,吃着一顿仪式般精确的火锅,像两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。“你妈那边,
”林凡突然开口,声音平静,“我昨天打过电话了,说你最近工作累,想回去休息几天。
她很高兴。”柳如烟抬起头:“你……昨天就打了?”“嗯。”林凡夹起一块豆腐,
“提前说一声,免得她担心。”昨天。昨天他还在杭州出差,晚上他们视频时,
他还问她今天想吃什么,他说回来给她做糖醋排骨。那时候,
他已经在计划这一切了——订票、打电话、甚至可能已经想好了那张收据的措辞。
一种冰冷的恐惧沿着她的脊椎爬上来。他不是临时起意,不是冲动反应。
他从知道的那一刻起,就开始冷静地规划这一切:如何处理现场,如何打发那个男人,
如何安排她的离开,如何向家人解释。就像他处理一个出了问题的项目。“林凡,
”她放下筷子,声音发颤,“我们能不能……”“虾滑好了。”林凡打断她,
用勺子舀起煮好的虾滑,放进她碗里,“趁热吃,凉了腥。”她的话被堵了回去。
她看着碗里圆润的虾滑,突然想起去年生日,林凡特意请假带她去海边。
他们在一家小餐馆吃海鲜火锅,虾滑也是这样的形状,
他那时候笑着说:“以后每年生日都带你来,吃到你腻为止。”才一年。才一年啊。
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,砸进蘸料碗里,油花溅开。林凡看见了,但他没有反应。
他继续吃着碗里的菜,咀嚼,吞咽,动作节奏不变。只是放下筷子时,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。
“八点了。”他说,“收拾一下厨房吧,碗我洗。”他站起身,开始收拾餐桌。
空盘子叠在一起,筷子收拢,剩下的食材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。每一个步骤都井井有条。
柳如烟坐在原地,看着他忙碌的背影。他系着围裙的腰身还是那么熟悉,肩膀的线条,
后颈的发际线,挽起袖子时小臂的肌肉轮廓——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。
这个身体她拥抱过无数次,在清晨半梦半醒时,在深夜相拥而眠时,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时。
而现在,他离她只有三米,却像隔着一道玻璃墙。她能看见他,能听见他,
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,但触碰不到。那道墙透明、坚硬、无声无息,
是他用冷静一寸寸砌起来的。林凡开始洗碗。水流声,碗碟碰撞声,海绵摩擦声。
这些日常的声音,此刻听起来尖锐刺耳。柳如烟终于站起来,走到他身边。“我来洗吧。
”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盘子。“不用。”林凡侧身避开,“你去收拾行李,看看还缺什么。
”他的手指擦过她的手背,温度很凉。柳如烟缩回手,站在原地。她看着他的侧脸,
在厨房顶灯的光线下,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,
眼角有极细的纹路——那是他熬夜画图时留下的,她以前总说那是智慧的痕迹。“凡,
”她轻声说,几乎是哀求,“看着我,好吗?”林凡的动作停顿了一秒。只有一秒。
然后他继续洗碗,将洗好的盘子放进沥水架,用干净的布擦干台面上的水渍。“我在看。
”他说,但目光始终落在水槽里,“看着呢。”这句话里的某种东西击垮了她。
柳如烟转身离开厨房,几乎是逃进卧室。门关上,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,捂住嘴,
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。卧室里还残留着新床单的棉布味道,干净,冷冽。
那张蓝格子床单铺得平整无痕,仿佛从未有人躺过。事实上,从铺好到现在,
确实没有人躺过——林凡没有,她更没有。她想起刚才在客厅,
看见阳台洗衣篮里那团旧床单。米色,小雏菊,已经用了两年,洗得有些发白,但很柔软。
每次换洗时,她都会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气,是阳光和洗衣液混合的味道,
是她和林凡共同生活的味道。而现在,它被扔在篮子里,像一件等待处理的垃圾。
新的床单铺好了,旧的味道被覆盖,旧的痕迹被清除。这个过程如此迅速、如此彻底,
就像他对她的感情。不,不对。柳如烟突然意识到:他不是在清除痕迹,他是在保存证据。
那团床单没有被立刻扔掉,而是放在篮子里。那一万块钱没有被花掉,而是放进盒子。
那张收据没有被销毁,而是给了那个男人一份,自己留了一份。他在保存这一切。
像保存一个案件的卷宗。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。门外传来脚步声,林凡走进客厅。
她透过门缝看见他在沙发前停下,弯腰拿起茶几上那本《建筑的诗学》。他翻了几页,
然后从书里抽出一张照片——是他们去年在鼓浪屿的合影。他拿着照片看了很久,
久到柳如烟以为时间静止了。然后,他走到书架前,打开最下层的一个抽屉。
乐园门票、第一次一起做饭时烧糊的锅的拍照纪念……林凡将那张鼓浪屿的照片放进了抽屉。
“咔。”抽屉合上的声音很轻,但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晰可闻。柳如烟的心沉了下去。
她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:他在将他们的过去归档。从“现在进行时”变成“过去完成时”,
从生活的一部分变成需要收藏的纪念品。林凡走回沙发坐下,拿起手机。
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明明灭灭。他在打字,打了很久,然后放下手机,闭上眼睛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