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月初，你和晏辞的婚事，就这么定了。”
饭桌上，母亲一句话，砸得温月初头晕眼花。
她和沈晏辞？
那个已经好几年没和她好好说过一句话的沈晏辞？
荒唐。
饭桌上的气氛很诡异。
长辈们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笑，仿佛完成了一项旷日持久的艰巨任务。
温月初捏着筷子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她对面的沈晏辞，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，眉眼低垂，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仿佛被决定终身大事的人，不是他。
“月初啊，你别不说话。”母亲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，“晏辞这孩子我们是看着长大的，知根知底，你嫁过去，我们放心。”
放心？
温月初心里冷笑。
他们知根知底的，是十年前那个会给她买糖葫芦、会帮她赶走恶犬的沈晏辞。
不是现在这个见面只会点头，眼神比陌生人还疏离的沈晏辞。
“妈，这都什么年代了，还搞包办婚姻？”温月初终于忍不住，声音不大，但足够让桌上的人都听清。
母亲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。
“胡说什么！”温父低喝一声，“这是***和沈爷爷当年定下的娃娃亲，我们两家都认的！”
又是爷爷。
温月初觉得喉咙发堵。
爷爷去世前，拉着她的手，念叨最多的就是希望她能嫁给晏辞，说晏辞会一辈子对她好。
可那时候的他们，还是会一起上学放学，分享同一块橡皮的年纪。
感情这种事，怎么能靠长辈的一句承诺来维系。
“我不同意。”
三个字，清晰，坚定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沈晏辞的父亲，沈叔叔，放下了酒杯，看向她，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。
“月初，这件事，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。”沈叔叔的语气温和，但内容却不容置喙，“这是通知你。”
温月初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她看向沈晏辞，希望他能说点什么。
哪怕一个反对的眼神也好。
但他没有。
他只是终于抬起了眼，黑沉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，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那眼神里没有爱，没有恨，甚至没有一点波澜。
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。
温月初忽然就泄了气。
她一个人在战斗，而她的“战友”，早就缴械投降。
或者说，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反抗。
“为什么？”她几乎是无声地用口型问他。
沈晏辞的嘴唇动了动，没有发出声音。
温月初却看懂了。
他说：“没有为什么。”
是啊，没有为什么。
对于他来说，娶谁或许都一样。
娶一个从小认识的温月初，至少还能让两家长辈安心。
真是……划算的买卖。
“我吃饱了。”温月初放下筷子，站起身，“你们慢用。”
她转身上楼，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关在身后。
房间里一片昏暗，她没有开灯，就那么直直地倒在床上，用被子蒙住了头。
眼泪无声地滑落，浸湿了枕头。
她不是为这段即将开始的荒唐婚姻而哭。
她是为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葱岁月。
为那个曾经在她被欺负时，会挡在她身前，用小小的身板对别人说“不许欺负温月初”的少年。
那个少年，死了。
死在了时间里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房门被敲响了。
笃，笃，笃。
很有礼貌，也很有距离感。
是沈晏辞。
温月初没动，也没出声。
门外的人很有耐心，就那么一直等着。
终于，她还是掀开被子，坐了起来。
“进来。”声音沙哑。
门被推开，沈晏辞走了进来，顺手关上了门。
他没有开灯，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。
他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，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像一尊沉默的雕塑。
“你同意了。”他开口，是陈述句。
“不然呢？”温月初反问，语气里带着刺，“我有的选吗？”
沈晏辞沉默了片刻。
“抱歉。”
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，轻飘飘的，没有任何分量。
温月初觉得可笑。
“你有什么好抱歉的？沈大少爷，你不是也一样接受了吗？”
“温月初。”他叫她的全名，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，“别这样说话。”
“我哪样说话了？”她梗着脖子，“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我们，要结婚了。和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人。”
“我们不是陌生人。”
“是吗？”温月初笑了一声，笑声里满是悲凉，“沈晏辞，你扪心自问，我们上一次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？一年前？两年前？还是三年前？”
她记得很清楚。
是三年前，她鼓起所有勇气，在他生日那天，送了他一份亲手做的礼物。
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“谢谢”，然后转身就和朋友们去了酒吧。
那份礼物，她后来在他家的垃圾桶里看到了。
从那天起，她就彻底死了心。
沈晏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。
黑暗中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只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。
“婚后，我会给你足够的自由。”他终于再次开口，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“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，我不会干涉。”
“包括……在外面找喜欢的人吗？”温月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。
或许是想刺痛他。
或许是想刺痛自己。
空气死一般的寂静。
久到温月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。
“随便你。”
他扔下这三个字，转身，开门，离开。
门被轻轻带上，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。
温月初坐在黑暗里，忽然就笑了。
笑着笑着，眼泪又流了下来。
自由？
这段婚姻里，最不需要的，就是自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