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屋子里只有泡面味儿。路明非盯着电脑屏幕，屏幕上光影乱闪。他手里握着鼠标，

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，鼠标发出啪啪的声音。门开了。苏小妍走进来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，

哒，哒，哒。她把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扔，发出噗的一声。“又在玩？”路明非没回头，

眼睛还在屏幕上。“嗯。”“你除了这个还会干嘛？”苏小妍的声音有点冷。

路明非的手指停了一下。屏幕上，他的人物死了，变成灰色。他点了一下鼠标，人物复活。

“我在练操作。”“练操作能当饭吃？”苏小妍走到他身后，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，

和他身上那件穿了两天的T恤。“路明非，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？找个正经事做。

你看人家高凡，都升经理了。”路明非转过椅子，看着她。“小妍，这个比赛，奖金很高。

”“又是比赛？你那些比赛，有几个拿奖的？拿奖了又有多少钱？能付得起首付吗？

”苏小妍的眉毛拧在一起。路明非说不出话了。他看着苏小妍，她今天化了妆，口红很红，

身上有股香水味，不是他买的那个牌子。“我累了，不想说这个。”他转回去，

重新面对屏幕。苏小妍看着他那个背影，觉得那背影像座山，把她压得喘不过气。

她吸了口气，走到衣柜前，拉开门，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。衣服一件一件被拿出来，叠好，

放进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。路明非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，像有虫子在爬。他手里的鼠标，

有点凉。“你干什么？”他问。“搬出去住一阵子。”苏小妍的声音很平静，平静得可怕。

“为什么？”“路明非，我累了。”她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去，拉上拉链。箱子合上的声音，

很响。“我想要的，你给不了。”她拿起箱子，往门口走。路明非站起来，想拦她，

脚却像钉在地上。她走到门口，停下，从包里摸出一串钥匙，放在鞋柜上。

钥匙和木头柜子碰到一起，发出嗒的一声轻响。“我走了。”门开了，又关上。

屋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。还有那碗没吃完的泡面，已经凉了。汤面上凝着一层油。

2路明非在椅子上坐了一夜。电脑屏幕还亮着，是他的人物站在峡谷里，一动不动。天亮了，

光照进来，屋里浮着的灰尘都看清楚了。他站起来，腿有点麻。他走到窗边，往下看。

车来车往，人也都开始忙了。他肚子叫了。他走进厨房，打开冰箱，里面空的，

只有一瓶矿泉水。他拧开盖子，喝了一口，水是凉的。他回到电脑前，看着那个游戏界面。

《深渊纪元》。他玩了五年。他点开自己的战绩页面。排位赛胜率，百分之九十八。

所有英雄，都有国服最强标志。但这些，没人知道。他的账号，叫“Dragon”，

一个谁也没听过的名字。他从不跟任何人一起玩，总是单排。他点开一个文件夹，

里面是苏小妍的照片。她笑得很好看，眼睛弯弯的。照片里，她穿着他送的裙子，那条裙子，

花了他半个月工资。他又想起她昨天说的话。她说她累了。他看着照片，觉得照片里的人，

有点陌生。他关掉照片。他拿起手机，想给她发个消息。他打开对话框，打了几个字，

又删掉。打了，又删。最后，他把手机扔到床上。他看着电脑屏幕，屏幕上，他的游戏人物，

还是站在那里。像一座墓碑。他打开浏览器，输入“深渊纪元全球冠军赛”。

页面上跳出来各种新闻。最大的那个标题是：“神秘天才Dragon横扫天梯，

或将参加海选”。下面是跟帖。“Dragon是谁？从哪冒出来的？

”“绝对是个职业哥的小号，这操作，不是人能打出来的。”“不管是谁，这波操作我看了，

神了。”路明非看着那些评论，没什么感觉。他只是觉得，有点饿。他去泡了一碗面。

开水倒进去，盖子盖上。他坐在桌边，等着面泡开。三分钟。他盯着表，秒针一格一格地走。

三分钟到了，他掀开盖子。热气冒出来，又是那股熟悉的泡面味儿。他夹起一筷子面，

吹了吹，放进嘴里。还是那个味道。他一边吃，一边看着电脑。海选报名，明天截止。

他吃完面，把碗扔进水槽。他回到电脑前，光标停在海选报名的按钮上。他看着那个按钮，

很久。他点了一下。页面跳转出来，需要填写资料。他看着“真实姓名”那一栏，手，

悬在键盘上，没动。3苏小妍搬走后第三天，路明非出门了。他没洗头，胡子也没刮。

他穿着那件旧T恤，换了条裤子，就出门了。他要去超市买点东西。超市里人很多。

他推着车，在货架之间走。他拿了泡面，火腿肠，还有几瓶矿泉水。他走到日用品区，

看到一排排的洗发水。他想起苏小妍总说他买的洗发水味道不好闻，太冲。

她会买那种果香的，闻起来甜甜的。他盯着那些瓶子，看了很久。最后，他推着车走了，

一瓶也没拿。结账的时候，排队的人很多。他前面站着一对情侣，女的挽着男的胳膊，

两人有说有笑。男的在给女的讲笑话，女的笑得前仰后合。路明非看着他们，

觉得他们站的地方，亮着光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泡面。他付了钱，提着塑料袋往回走。

袋子很沉，勒得手疼。回到楼下，他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里。车牌号他很熟。

是高凡的车。车窗摇下来，是高凡。他穿着西装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。“路明非？

”高凡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点什么东西。路明非没说话，就看着他。高凡从车上下来，

走到他面前。“小妍跟我提过你。听说你，在玩游戏？”“嗯。”路明非手里的袋子，

又重了一点。“男人，得有担当。”高凡拍了拍他的肩膀，手很用力。“游戏那东西，

玩玩就算了，不能当饭吃。小妍是个好女孩，你得配得上她。”路明非把袋子换到另一只手。

“她跟你在一起了？”高凡笑了。“她跟我在一起，至少不用为生计发愁。”路明非看着他，

觉得这张脸，有点讨厌。他想说点什么，但最后还是没说。他绕过高凡，往楼道里走。

“我跟她说过了，”高凡在他身后说，“给她一周时间。如果你还是这个样子，

就别再去打扰她。”路明非的脚步顿了一下，没停。他走进楼道，门在他身后关上，

把外面的光，和那个声音，都隔断了。他回到家，把东西往地上一扔。他坐在沙发上，

看着天花板。他拿起手机，点开海选网站。他的报名信息，已经提交了。状态是：审核通过。

他看着那四个字，觉得有点不真实。他关掉手机，闭上眼睛。脑子里，全是苏小妍的脸。

她笑的样子，她生气的样子，她昨天离开时，那个平静的样子。他睁开眼，站起身，

走到电脑前。他开机。《深渊纪元》的登录界面跳出来。他输入账号：Dragon。

输入密码。他点下登录。4海选开始了。线上。成千上万的玩家报名。路明非的房间很安静。

只有机械键盘的声音，噼里啪啦。还有鼠标的点击声，清脆，有力。

他选了一个没人用的英雄，一个辅助。在海选赛里，所有人都想当核心，抢人头，秀操作。

没人愿意玩辅助。游戏开始。他没有像别的辅助一样去保护ADC。他一个人，

走到了上路对面的野区。他在草丛里站着，不动。队友在公屏上打字。“辅助？干啥呢？

”他没回。他在等。他算着时间。算着对方打野的刷野路线。时间一到，他走了出去。

对方打野，一个满血的战士，正在打红buff。路明非的英雄冲了过去。没有犹豫。

一套技能，普攻，衔接，走位。对方的血条，瞬间掉了一半。对方反应过来，想跑。

路明非闪现。一个控制技能定住。普攻。普攻。对方倒地。FirstBlood。一血。

队友都愣住了。“**？辅助？”“这操作……”路明非没看聊天框。他清理了野怪，回家。

他用自己身上仅有的三百块，买了一个真眼。他又走到了地图的另一个角落，把眼插了下去。

那个位置，正好能看到对方中路的动向。游戏继续。他就像个幽灵。地图上，

他总是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出现。对方中路想支援下路，刚走到河道，就被他从草里钻出来，

一套技能打残，被迫回家。对方ADC想在塔下补兵，他从天而降，配合己方打野，

完成击杀。他的经济，一直很低。但他的人头，和助攻，却全队最高。二十分钟，游戏结束。

胜利。路明非退出了游戏。他点开自己的战绩。一局游戏。0杀，1死，23助攻。评分，

全场最高。他关掉电脑，去泡了碗面。还是那个味道。他吃着面，

脑子里复盘着刚才那局游戏。有一个技能，他放慢了零点五秒。如果没慢，

对方打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。他吃完面，回到电脑前，点下了“开始新一局”的按钮。

那一夜，他没睡。他打了一百局。一百局，全胜。海选排行榜上，一个ID，冲上了第一。

Dragon。5“Dragon是谁？！”“疯了！全胜！一百局全胜！

”“这绝对是职业选手，哪个战队的，站出来承认啊！”“查了一下，IP地址就是国内的。

哪路神仙？”海选结束，整个《深渊纪元》的圈子都炸了。官方论坛，贴吧，各大直播平台，

全在讨论这个神秘Dragon。他的游戏录像被翻出来，一遍遍地分析。

解说员们在直播间里对着录像尖叫。“大家看这个走位，像预知了未来一样！

”“这个技能释放的时机，精准到毫秒！这不是人，这是AI！”“最恐怖的是他的意识，

他好像开了全图！”苏小妍也看到了。她是在高凡的手机上看到的。高凡正刷着新闻，

笑着跟她看。“你看，玩游戏玩的，上新闻了。还是个百战百胜的‘神仙’。

”苏小妍瞟了一眼，看到了那个ID。Dragon。她的心，猛地跳了一下。

路明非以前玩游戏，偶尔会用这个名字。她问过他为什么。他说，龙啊，威风。她笑了，

说他幼稚。她拿过高凡的手机，点开那个录像。视频里，那个辅助英雄，在地图上穿行。

每一个动作，都像是计算过一样。她看不懂那些操作，但她看懂了那个风格。那种沉默的，

却无处不在的风格，和路明非很像。“你看什么呢？”高凡拿回手机，“别看了，

一群网瘾少年。对了，我订了餐厅，晚上带你去见见我爸妈。”苏小妍回过神来。

“啊……好。”她心里，有点乱。晚上，在餐厅里。高凡的父母对她很满意，问东问西。

她笑着回答，脑子却想着那个ID。回到家，高凡送她到楼下。他想抱她，她躲了一下。

“怎么了？”高凡问。“有点累，想早点休息。”她说。高凡看着她，没多问。“那好，

早点睡。明天我来接你。”苏小妍上楼，打开门。屋里很空。她打开灯，走到沙发边，

坐了下来。她习惯性地想喊一声“我回来了”，话到嘴边，又咽了下去。她拿出手机，

搜索“Dragon”。她看到一个分析帖。帖子里说，这个Dragon，对游戏的理解，

已经超越了版本。他玩的不是游戏，是数学。每一个决策，都是最优解。

帖子里附了一张Dragon的个人主页截图。上面只有一行签名。“龙，

当翱翔于九天之上。”苏小妍看着那行字，眼睛有点酸。她想起很久以前，路明非抱着她，

在她耳边说：“小妍，我就是你的龙，我会一直保护你。”那时候，他们刚在一起。她笑着，

说他肉麻。现在，她看着手机屏幕，觉得那行字，像针一样，扎在她心上。

6路明非接到了电话。是《深渊纪元》官方打来的。“您好，是Dragon先生吗？

恭喜您通过海选，晋级线下赛。请您准备好个人证件，本周五，到上海电竞中心报到。

”路明非“嗯”了一声。挂了电话。他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屋子。他需要收拾东西了。

他开始打扫。扫地，拖地。他把堆在水槽里的碗洗了。他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。

他把那些泡面桶，全都装进垃圾袋，扔了。屋子干净了，也更空了。他打开衣柜，

里面全是他的衣服。他找了半天，翻出一件衬衫。那是苏小妍给他买的，

让他找工作面试的时候穿。他一次也没穿过。他把衬衫拿出来，穿在身上。有点紧。

他走到镜子前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头发很长，胡子拉碴。他拿起剃须刀，开始刮胡子。

泡沫涂上，刮刀划过。胡子没了，露出青色的胡茬。他又洗了头。吹干。再站到镜子前，

好像换了个人。他把几件衣服，叠好，放进一个背包里。他又带上了鼠标和键盘。

那是他打比赛用的，很贵。周四晚上，他坐上了去上海的高铁。车厢里很安静。他靠着窗，

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。城市的灯火，连成一片，像星河。他拿出手机，点开微信。

苏小妍的头像，还是灰色的。他给她发了条消息。“我去了上海。”发送成功。没有回音。

他关掉手机，闭上眼睛。第二天一早，他到了上海电竞中心。很大的一栋楼，

门口挂着巨大的赛事海报。上面印着几个顶级战队的明星选手。他走进去，报上自己的名字。

一个工作人员带他去签到。签到处，已经有些人了。都是各个战队的职业选手，穿着队服，

三三两两地站着，聊天。看到他，都投来好奇的目光。“你就是Dragon？

”一个高个子选手走过来，打量着他。他是国内最强的ADC，ID叫“枪神”。

路明非点点头。“一个人来的？哪个战队的？”枪神问。“没有战队。”路明非说。

枪神愣了一下，笑了。“有意思。一个散人，打到了这里。我期待你的表现。

”路明非没说话。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，带他去选手休息室。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，

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鼠标键盘，接上电脑，登录游戏，开始打自定义。他周围很吵。

人们在高谈阔论，在分析对手。他像没听见一样，只专注着自己的屏幕。他的世界里，

只有那个峡谷。7线下赛，分组对抗。路明非被分到了一个临时组建的队伍，

队友都是别的战队淘汰下来的选手，没人看好他们。他们的第一个对手，是去年的亚军战队。

比赛开始前，休息室里，气氛压抑。一个队友说：“完了，对上他们，我们怎么打？

”另一个说：“随便打打，输了下赛场去逛街。”路明非没说话。他在调试自己的设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