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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虽晚,终会放晴

在我被顶头上司毁掉的第三天。公司的辞退电话来了。冰冷的女声,没有一丝温度。

“李晚卿,无故旷工三天,你被解雇了。”我握着手机,指节发白。

脑海里全是那个雨夜的腥气,和酒店刺眼的白光。我发着抖,

声音破碎:“是狄钟海……他对我……”“那是狄经理的私事。”“公司有公司的规矩。

”“嘟——”电话那头,是整个世界的崩塌声。原来,**是“私事”。而我这个受害者,

是个必须被丢掉的“麻烦”。我笑了。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,带着滚烫的恨意。

你们不是要丢掉我吗?好啊。第一章深渊手机屏幕的冷光,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,

一寸寸剖开我昏沉的意识。屏幕上显示着时间:2021年9月28日,上午10:13。

距离那场噩梦,已经过去了三天。记忆是破碎的玻璃,每一片,都扎得我鲜血淋漓。

思绪被强行拖拽回那个雨夜。2021年9月23日,宁州市。

为了拿下城东那个重要的项目,我跟着部门经理狄钟海来宁州市出差。

饭局设在东湖边一家昂贵的私房菜馆,包厢里烟雾缭绕,混杂着酒精和谄媚的味道。

客户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,一双小眼睛不停地在我身上打转,而狄钟海则像个拉皮条的,

满脸堆笑地把我推到前面。“张总,给您介绍一下,这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大学生,李晚卿,

特别有灵气,工作能力强,酒量也好!”我攥着衣角,

在桌下用高跟鞋狠狠碾了一下狄钟海的脚背,脸上却不得不挤出僵硬的微笑。“张总您好。

”推杯换盏间,我以“酒精过敏”为由,挡掉了好几轮敬酒。眼看客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

狄钟海端着一杯颜色艳丽的液体凑到我面前,油腻的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笑。“晚卿,

知道你不能喝白的,特意给你点的‘果酒’,甜的,不上头,给张总赔个不是。

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丝威胁:“这个单子对我很重要,别给我掉链子。

”在众人起哄的目光中,我别无选择,只能接过酒杯,一饮而尽。那酒入口的确是甜的,

像某种粘稠的糖浆,顺着喉咙滑下去,胃里却升起一股奇怪的灼热感。之后的一切,

都模糊成了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。我的视线开始旋转,包厢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失真,

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我只记得狄钟海扶住了我,对张总说了句:“小李喝多了,

我先送她回酒店休息。”我挣扎着想说“不”,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小猫似的呜咽。

身体不属于我了。酒店房间刺眼的白色天花板,是我恢复清醒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。

也是我此后无数个夜里,惊醒时看到的唯一画面。身体像被重型卡车碾过,

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和撕裂。旁边是空的,

但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劣质烟草和古龙水混合的恶心气味。地上,

是我那条被撕坏的连衣裙。我,李晚卿,一个在保守家庭长大,

从小被父母教育要“自尊自爱”、“保护好自己”的女孩……竟然,被**了。

世界轰然倒塌。“为什么要去?”“为什么喝酒?”“为什么不反抗?

”这些声音像无数条毒蛇,在我脑中盘旋撕咬,比身体的疼痛更让我崩溃。是我的错,

如果我不那么软弱,如果我当时把酒泼他脸上……不。错的不是我!

这个念头挣扎着从羞耻和自责的泥潭里探出头,微弱,却无比坚定。

我颤抖着摸到床头的手机,屏幕亮起,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。是狄钟海的。“醒了?

昨晚太疯了,我先回公司处理急事。你好好休息,就当什么都没发生。

”“就当什么都没发生”。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我的心脏。一股冰冷的恨意,

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羞耻和恐惧。我报了警。

做笔录、去医院验伤……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,机械地配合着所有流程。

回到云州市后,我把自己关在租来的小公寓里,像一只躲在洞******伤口的困兽,

拒绝跟任何人交流。我不敢告诉父母,怕他们崩溃。我犹豫了很久,终于鼓起勇气,

拨通了公司里关系最好的同事王姐的电话。“喂?晚卿?你跑哪去了,三天没来上班,

狄经理也联系不上你。”王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爽朗。“王姐……我……”我刚一开口,

眼泪就掉了下来,“我在宁州市……出事了。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“出事?出什么事了?

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,“你……你跟狄经理在一起吗?”我哽咽着,

把事情的经过含糊地说了。电话那头,是更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信号已经断了。“晚卿啊,

”王姐终于开口了,语气却完全变了,

小心翼翼又带着一丝规劝“你……你是不是喝多了记错了?狄经理他……他不是那种人吧?

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“没有误会!”我尖叫起来,“我报了警!”“报警?!

”王姐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惊恐,“你疯了?!这种事传出去,你一个女孩子,

名声还要不要了?你以后还怎么嫁人?再说了,狄经理在公司根基那么深,

你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,怎么跟他斗?听姐一句劝,赶紧把案子销了,

就当……就当被狗咬了一口。”我的心,一寸寸沉入冰海。“被狗咬了一口?”我喃喃自语,

觉得荒谬又可笑。“是啊,你还年轻,未来的路还长着呢!可别为了这点事,

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!”她还在苦口婆心地“劝”我,我却已经听不清了。

我默默地挂了电话,没力气再说一个字。原来,在别人眼里,我遭遇的这场毁灭性的灾难,

只是“一点事”。我的清白和尊严,还不如一个男人虚伪的前途重要。就在这时,

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。是公司HR。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职业化声音,从听筒里传来。

“李晚卿,你已经连续旷工三天,严重违反公司劳动纪律。

关于你向警方反映的狄经理的‘私事’,公司不予置评,那是你们的个人行为。

但你的无故旷工是事实,对团队造成了不良影响。经研究决定,我们正式与你解除劳动合同,

并且不会支付任何补偿。”我愣住了,握着电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。“我请过假了!

我出事了!是狄钟海他……”“狄经理的事情警方会处理。”HR冷漠地打断我,“至于你,

李晚卿,公司不是慈善机构,我们只看结果。你违反了制度,就要承担后果。

”“嘟——嘟——”电话**脆地挂断了。窗外是灰蒙蒙的天,一如我的心情。身体的伤,

心里的痛,被上司背叛的绝望,被同事规劝的寒心,

再加上被赖以为生的工作无情抛弃的打击……像一座座大山,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

我打开电脑,漫无目的地搜索着“职场***”、“**”之类的关键词。屏幕上跳出的,

大多是令人泄气的案例和刺眼的评论。“一个巴掌拍不响,大半夜跟男领导出去,

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“为了上位吧?没得逞就反咬一口。”“告也没用,

胳膊拧不过大腿,最后吃亏的还是女的。”放弃吧。他们是对的,我斗不过的。

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准备合上电脑,彻底沉入这无边的黑暗时。一行被加粗的小字,

猛地跳入了我的视线。是《工伤保险条例》的解读文章。

“……职工在工作时间和工作岗位,

救无效死亡的;在抢险救灾等维护国家利益、公共利益活动中受到伤害的;*因工外出期间,

由于工作原因受到伤害或者发生事故下落不明的;在上下班途中,

市轨道交通、客运轮渡、火车事故伤害的;法律、行政法规规定应当认定为工伤的其他情形。

*”我又往下翻,看到一条补充解释。“……最高人民法院明确指出,

‘因工外出期间’受到暴力等意外伤害的,亦可视同工伤。”工伤?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,

瞬间劈开了我脑中的混沌。我这次去宁州市,是因公出差。饭局,是工作应酬。狄钟海,

是我的直属上司。那么,我受到的伤害,为什么不能被认定为工伤?!如果,

这可以被认定为工伤……那是不是意味着,公司必须为狄钟海的禽兽行为负责?

他们休想以“私事”为由,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!他们想把我像垃圾一样扔掉,

我就偏要让他们为我这场灾难,付出最沉重的代价!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字,

指甲因为过度用力,深深掐进了掌心,留下几个血红的月牙印。起初那一点微弱的火苗,

被绝望、愤怒和屈辱浇灌,瞬间燃成了足以燎原的烈火。狄钟海要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。

而这家冷漠无情、颠倒黑白的公司,也休想置身事外。这场仗,我打定了。

第二章倒戈狄钟海被正式批捕的那天,宁州市下了场秋雨,不大,却阴冷刺骨。

我的**律师打来电话,告诉我最终的判决结果。四年有期徒刑。外加一笔民事赔偿金。

电话这头,我静静地听着,没有哭,也没有笑。四年。这个数字在我脑中盘旋,

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空洞而无力。他将在高墙内用一千四百多个日夜去赎罪。可我呢?

我被毁掉的人生,又有谁来赔偿?那笔数字听上去不小,

却远不足以弥补我灵魂上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。这起轰动一时的刑事案件,

以一个看似公正的判决,画上了句点。所有人都以为我胜利了。可我知道,对我的审判,

才刚刚开始。我没等来迟到的正义,却等来了铺天盖地的恶意。不知道是谁,

把我的事添油加醋地捅到了网上。没有用我的真名,但所有的细节都指向了我。《震惊!

知名外贸公司女职员为上位陪酒,酒后失身反咬一口!》这样触目惊心的标题,像病毒一样,

在各种本地论坛、社交群组里疯传。点开链接,是一篇精心编排的“爆料”。文章里,

我成了一个野心勃勃、不择手段的捞女。说我为了转正,主动对上司投怀送抱。

说我在酒局上频频敬酒,媚态百出。说我事后索要高额封口费不成,才恼羞成怒,

恶人先告状。每一个字,都淬着浓毒。每一句话,都在构建一个与我截然相反的虚假形象。

而评论区,则是一场对受害者的公开凌迟。“一个巴掌拍不响,她自己要是检点,

能出这种事?”“我早就说了,正经女孩谁大半夜跟男领导单独喝酒啊?还不是想走捷径。

”“长得就一脸狐媚相,看照片穿得那么少,活该!”“这姐们手段高啊,一告不成,

这是准备讹上公司了吧?想钱想疯了。”“坐等反转,感觉男方才是受害者。”我的照片,

不知道被谁从公司官网扒了出来,打了层***,却依然能被熟悉的人一眼认出。我握着手机,

指尖冰凉,浑身都在发抖。那些匿名的ID背后,是一张张怎样的嘴脸?他们不认识我,

不了解我,甚至不知道事情的真相。却可以凭借着几句捕风捉影的谣言,

对我施以最恶毒的诅咒。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我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。

我开始怀疑自己。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?是不是我的反抗,在他们眼里,

真的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勒索?如果我当初忍了,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铺天盖地的羞辱?

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拉上窗帘,拒绝接收任何信息。我就像一只鸵鸟,

以为把头埋进沙子里,就能听不见外面的风暴。可那些声音,却在我脑子里无限循环,

越来越响。我快要被这些恶言淹没了。就在这时,一个朋友给我发来一个电话号码。“晚卿,

我知道你现在很难,但你必须战斗。这是张敏律师的电话,她专门做妇女权益的公益诉讼,

你联系她,她能帮你。”我看着那个号码,犹豫了很久。最终,

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我拨了过去。张律师的办公室不大,但窗明几净,

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,切割出明暗相间的光斑。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,眼神锐利,

却又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温暖。她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,

只是将一沓打印出来的网页资料推到我面前。那正是我不敢再看的,网络上的那些污言秽语。

“很难受,对吗?”她看着我的眼睛。我点了点头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“李晚卿,你记住。

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“你唯一的错,就是低估了人性的恶,高估了看客的良知。

”她将那些纸一张张收拢,整齐地码好。“我们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嘴,

但我们可以用法律让他们闭嘴。把这些垃圾言论当成你战斗的BGM,它们越是刺耳,

你就越要打得漂亮。”“现在,我们来梳理证据链,准备申请工伤认定。”“工伤认定?

”我愣住了。“对。”张敏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,“刑事案件的判决,

只是追究了狄钟海的个人责任。但你是在因公出差、在工作应酬中受到的侵害,

公司负有不可推卸的安全保障义务。他们凭什么把你当成一个麻烦,说扔就扔?

”在张律师的指导下,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法律那冰冷条文背后,竟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。

她帮我整理了出差申请、酒店记录、与客户的往来邮件,甚至包括那场饭局的消费发票。

一条清晰的证据链,正在缓缓形成。同时,在她的建议下,我走进了云州市安定医院,

挂了心理科的号。诊断结果是:创伤后应激障碍(PTSD)。

我开始了漫长的心理治疗和药物干预。我以为,有了专业律师和医生的帮助,

前路会变得平坦一些。直到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。来电显示是“周姐”。

她是我之前的直属女上司,比狄钟海低一级,曾是我在公司里为数不多可以说几句话的人。

事发后,她也曾发微信安慰我,说“太可怕了,你一定要好好的”。我接起电话,

心里甚至还存着一丝暖意。“喂,周姐。”“晚卿啊,”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,

“最近……还好吗?”“还好。”我淡淡地回答。“哎,”她叹了口气,“有件事,

我想还是提前跟你说一声。公司……准备正式发内部公告,以你严重违反劳动纪律为由,

将你辞退。”“我知道。”我攥紧了手机,指甲掐进肉里,“不管怎样,谢谢你还肯告诉我。

”“晚卿,你听姐一句劝,算了吧。”又是这句话。和当初的王姐,如出一辙。我的心,

一点点凉了下去。“你斗不过公司的,他们的法务部太强了。再闹下去,

只会把事情弄得更难看,对你一个女孩子名声不好。”“拿着狄钟海那笔赔偿金,

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,好好开始新生活吧。这件事,就让它过去吧。”我沉默了,

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。失望,铺天盖地。电话那头,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沉默,顿了顿,

语气突然变了。那种姐姐对妹妹的温情和关怀消失了,

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、冰冷而陌生的切割。“而且,我得跟你说清楚。

如果将来人社局或者法院来找我做调查,需要我提供你的工作情况……”“……我的职责,

是守好公司。”“我的职责是守好公司。”这句话,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锥,

狠狠刺穿了我对职场温情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。那个曾经拍着我的肩膀,

语重心长地说“女孩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,一定要保护好自己”的周姐。在公司利益面前,

毫不犹豫地选择与我划清界限。甚至,已经做好了随时在我背后捅上致命一刀的准备。

我默默地挂了电话,气到浑身发抖。但这一次,眼泪一滴也流不出来。很好。真好。

你们都想让我算了。都想让我认命。都想让我息事宁人,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我擦干脸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,从抽屉里拿出张律师为我准备好的所有材料。一份份文件,

厚重,冰冷那是我破碎的尊严,是我无声的呐喊。2022年4月18日。

我收到公司正式解约通知邮件的同一天。我走出了那间囚禁我许久的小公寓。

春日的阳光刺眼,我却一步也没有退缩。

我走进了云州市河西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的大门。在无数人或好奇、或同情的目光中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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