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序章警察到来的时候,我和陈哲正紧紧偎依在沙发上,身上披着同一条毛毯,
依然无法抑制从骨头缝里透出的颤抖。门外是闪烁的红蓝警灯,映得客厅墙壁光怪陆离。
“林**,陈先生,请节哀。我们能理解,这对你们来说是巨大的创伤。
”年长的警官记录着,语气带着程式化的安抚。我低下头,看着自己干净得过分的指甲缝,
胃里一阵翻滚。何明的血,似乎还残留在地板的缝隙里,无论怎么擦洗,
那股铁锈般的腥气仿佛已渗入了这栋房子的每一寸肌理。陈哲的手在毯子下紧紧攥住我的,
他的手心和我一样,冰冷、潮湿。节哀?他们以为我们在为何明的死而悲伤。
只有我们自己知道,这颤抖并非源于悲伤,而是劫后余生的恐惧,
以及一种更深沉、更令人不安的茫然——我们杀死了一头怪物,但怪物的阴影,
是否真的随之消散了?一个月前,当我们第一次拿到这栋位于“锦苑”小区房子的钥匙时,
满心以为开启的是通往幸福生活的门。2完美伊始搬家的那天,阳光好得不像话。
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,偏偏在这一天放晴,陈哲搂着我的肩膀,
看着搬家工人将一件件家具搬进我们梦寐以求的房子里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憧憬。“晓晓,
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。”他声音里的兴奋感染了我。这是一栋联排别墅的边户,
带着一个小小的院落。对于在都市拥挤公寓里挣扎多年的我们来说,这里几乎是天堂。
虽然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,还背上了沉重的***,但当我们站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时,
觉得一切都值得。“嘿,需要帮忙吗?”一个清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。我们回头,
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院门外,隔着白色的栅栏对我们微笑。他大约三十岁上下,
穿着合身的浅灰色POLO衫和卡其色长裤,身材挺拔,容貌英俊,笑容温和而富有感染力。
“我是何明,住在你们对面。”他自我介绍,语气自然又不失分寸。
陈哲热情地迎上去:“你好你好!我们是新搬来的,陈哲,这是我太太林晓。”何明走上前,
伸出手与我们相握,他的手掌干燥有力。“欢迎成为邻居。看你们在忙,
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吗?”他的友善让人无法拒绝。事实上,他帮了我们大忙。
有一个沉重的书柜,搬运工有些吃力,何明二话不说,挽起袖子就上前协助,动作利落,
指挥若定,很快便安置妥当。他甚至还细心地提醒我们某个角落的木质地板可能有轻微松动,
需要留意。“我们运气真好,遇到你这么好的邻居”陈哲感慨地递给他一瓶水。何明接过水,
笑了笑,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真诚温暖:“邻里之间,互相照应是应该的。
以后有什么需要,随时敲门。”他离开后,我还在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好运感到欣喜。
对面的房子和他的主人一样,整洁得一丝不苟。白色的外墙,墨绿色的窗柩,
庭院里的草坪也修剪得很齐整,几丛绣球花开得正好,色彩饱满而规律。
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,充满了一种近乎刻板的完美。3细微的裂痕最初几周,
生活平静而美好。何明正如他承诺的那样,是个无可挑剔的邻居。他会在我们忘记收快递时,
帮忙保管并贴心地送来;他自家烤了面包或者酿了新的葡萄酒,
总会给我们分享一份;偶尔在院子里遇到,他会和我们闲聊几句,话题涉猎广泛,举止得体,
让人如沐春风。陈哲对他赞不绝口:“看看何明,才知道什么叫高品质生活。工作好,
人品好,连院子都打理得比别人精致。”我点头同意,但内心深处,某些难以言喻的细节,
开始像细小的沙砾,***我对“完美”的认知。第一次不适,发生在一个周末的清晨。
我被一阵极其规律的“咔嚓”声吵醒。推开窗,看到何明正在修剪草坪。那时才刚过七点。
他推着剪草机,线条笔直,分毫不差,那种精确度不像是在打理庭院,
更像是在完成一项精密仪器操作。他脸上的表情专注得近乎冷漠,
与平日温和的样子判若两人。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,他忽然抬起头,
脸上瞬间切换回熟悉的笑容,朝我挥手示意。我勉强回以一笑,心里却掠过一丝怪异感。
还有他家深夜的声音。我们的主卧正好对着他的房子。有几个夜晚,
我因为适应新环境睡得不踏实,隐约听到对面传来一种规律的、沉闷的“咚…咚…”声,
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反复敲击地面,持续一段时间后又戛然而止。我推醒陈哲,
他睡眼惺忪地听了听,却什么也没听到。“是你太敏感了,晓晓。老房子有点声音很正常。
”他翻个身又睡了。也许真的是我敏感了。直到“毛毛”事件的发生。
毛毛是社区里一户人家养的柯基犬,性格活泼,但有点爱叫,
尤其喜欢追着何明院子里的洒水器狂吠。我偶尔看到何明看着毛毛的眼神,
那里面没有任何对宠物的喜爱,只有一种极快的、一闪而过的厌烦,
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。直到有一天,毛毛被发现死在了社区的车道旁,
说是误食了被丢弃的毒老鼠药。大家都为此难过,尤其是它的主人,哭得几乎晕厥。
我在悲伤之余,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倒垃圾时,
在何明家分类垃圾桶的“有害垃圾”一侧,
色鲜艳的塑料软胶管——和毛毛平时玩的、它主人特地定制的、带有荧光绿色条纹的磨牙棒,
颜色一模一样。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我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巧合,那种颜色的东西很多。
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就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了。我试着把我的怀疑告诉陈哲。
他正鼓捣着新买的鱼缸,里面有几条他非常宝贝的七**仙鱼。“你说何明?
”他头也没抬,“不可能。晓晓,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?或者看多了悬疑小说?
何明对动物挺好的,我还看到他喂过流浪猫。”“可是……”“别可是了,”他打断我,
兴致勃勃地撒着鱼食,“你看,‘宝石’今天状态多好啊。”他给每条鱼都起了名字。
看着他那阳光开朗的脸,我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。也许,真的是我想的太多了。
4无声的警告几天后,何明邀请我们去他家共进晚餐,说是庆祝我们乔迁之喜。
他的家内部和外部的风格高度统一——极致整洁,设计感十足,但缺乏生活气息。
一切都摆放得有条不紊,像博物馆的陈列室。白色的沙发一尘不染,
书架上的书按照高度和颜色严格排列,甚至连茶几上的水果摆放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对称。
晚餐很美味,是他亲自下厨做的西餐,配着他自酿的葡萄酒。席间他谈笑风生,
举止无可挑剔。但我总觉得有些不自在,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一切。饭后,
何明带我们参观他的地下室,说是他的“工作间”。地下室比楼上显得凌乱一些,
摆放着各种工具、健身器材,还有一个巨大的沙袋。看到沙袋的瞬间,我心头一跳,
那沉闷的“咚…咚…”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。“压力大的时候,打打沙袋很解压。
”何明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沙袋,然后指向一个工作台,上面放着一些木工工具,
“有时候也自己做点小东西。”我的目光被工作台一角吸引,那里散落着几块木料,
以及几个……人形木偶?雕刻得很粗糙,但肢体形态分明。其中一个木偶的脖子上,
套着一圈用剩的、带着荧光绿色条纹的塑料软胶管。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。就在这时,
陈哲好奇地拿起一个木偶:“何明,你还玩这个?”何明笑着接过,
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木偶的脖子:“随便做着玩的,不成样子。”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我,
带着一丝探究。我猛地低下头,心脏狂跳。他知道了?他知道我看到了?他在警告我?
回家的路上,陈哲还在赞叹何明的多才多艺。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,声音发颤:“陈哲,
你看到那个木偶脖子上的……”“什么木偶?哦,你说那个啊,怎么了?”陈哲不以为意,
“就是些边角料吧。晓晓,你今晚怎么了?心神不定的。”我看着他,
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。那种被无形之墙隔离的孤独感,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。
社区里并非所有人都对何明交口称赞。住在小区最角落独栋老房子里的老张,就是个例外。
老张脾气古怪,很少与人交往,孩子们似乎也不在身边。他经常在社区里晃悠,
拾掇些别人丢弃的东西。有一次,我独自在院子里整理花圃,老张恰好经过。
他盯着我对面的房子看了很久,忽然哑着嗓子对我说:“新来的丫头,离那家人远点。
”我一愣:“您是说何明?”老张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和恐惧,他凑近一些,
压低了声音:“那房子……邪性得很。前面住的那对小夫妻,搬进来的时候也好好的,
后来那女的,突然就疯了,说是回娘家养病,再也没回来。
男的没多久也搬走了……悄无声息的。”我的心提了起来:“为什么?”老张摇摇头,
不肯再多说,只是重复着:“远着点,远着点好……他看向你的样子,
不像是看人……”他嘟囔着,佝偻着背走远了。老张的话像一声闷雷,砸在我的心口。
我想起了何明看着毛毛的眼神,想起他手指拂过木偶脖子的动作,
还有那种不像看人的眼神……我把老张的话告诉了陈哲,希望这次能引起他的重视。
陈哲却皱起了眉:“晓晓,你怎么开始听一个疯老头的话了?
老张在社区里是出了名的神神叨叨,他说的话能信吗?何明帮了我们这么多,
我们却在背后怀疑他,这不好。”“可是……”“没有可是!”陈哲的语气罕见地严厉起来,
“林晓,我觉得你需要调整一下心态。是不是因为辞职在家太闲了?找点事情做,
或者去看看医生,别整天在家胡思乱想。”我被他的话刺痛了。辞职是为了更好地调理身体,
准备要一个孩子,现在在他口中却成了“太闲”。巨大的委屈和孤立无援的恐惧包裹住了我。
我们爆发了恋爱至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。5游戏开始争吵之后,
我和陈哲陷入了冷战。而何明,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裂痕。他开始对陈哲更加热情,
经常找他讨论工作,分享投资心得,甚至送给他一套昂贵的渔具。陈哲显然很受用,
在家提起何明的次数越来越多,言语间充满了欣赏。对我,
何明则会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关心,偶尔也会问一句“林晓你脸色不太好,
是不是没休息好?”当着陈哲的面,这关怀更像是一种印证——看,她状态确实不好。
我感觉自己落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,越挣扎,缠得越紧。真正的恐惧,始于一些“意外”。
第一个意外发生在地下室。一天晚上,家里突然跳闸了,而电闸都在各家的地下室里,
陈哲也不在家,我只好自己拿着手电筒下去检查。地下室的灯也坏了,
只能靠着手电筒的光照明。我找到电闸,正准备推上去,身后的门却“咔哒”一声,关上了。
我赶紧去拉门,却发现门好像从外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,纹丝不动。地下室里一片漆黑死寂,
耳边也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。我拍打着门板,大声呼救,
但呼救声透过地下室显得微弱而沉闷。手机在这里也没有信号。恐惧像潮水般涌来。
我不知道被关了多久,直到陈哲回来,发现我不在卧室,四处寻找,才听到我的求救,
从外面打开了门,我才获救。事后,他说可能是门锁老化,不小心卡住了。但我知道,
不是这样。我下去之前,门锁明明都是好的。第二个“意外”,关乎陈哲的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