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弃子与盲星江市的秋意总带着股湿冷的黏腻,
像此刻林晚指尖触碰到的校服袖口——洗得发白,边缘磨出了毛边,
还沾着不知是谁泼上去的菜汤痕迹。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,脊背挺得笔直,
却像株被遗忘在角落的野草。讲台上,数学老师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,
带着公式的枯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:“林晚,这道题的答案是多少?
”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,像针一样扎人。林晚微微侧过头,
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前方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。“我不知道,老师。
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“呵,果然。”不知是谁低低嗤笑了一声,
紧接着便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。“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一,问了也是白问。
”“瞎子能听懂什么啊,坐在这里就是凑数的。”“她爸妈也是心大,还让她来上学,
不如早点送去**店……”这些话像细小的冰碴,顺着耳廓钻进心里,冻得人发疼。
但林晚早已习惯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指尖无意识地***校服上的破洞。她的世界,
从十二岁那年夏天起,就只剩下黑暗了。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,烧坏了视神经,
也烧掉了父亲看向她时最后一点温情。母亲早逝,父亲很快再婚,
继母带来了比她小一岁的妹妹林薇。从此,“林晚”这个名字,
在那个家里就成了“累赘”的代名词。“一个瞎子,读书就是浪费钱。
”继母的声音总是尖利刻薄,像指甲划过玻璃,“不如省点钱,给薇薇报个钢琴班,
女孩子家学这个才有出息。”父亲永远是沉默的,沉默到让人心寒。直到有一次,
林晚不小心打碎了林薇的杯子,父亲终于爆发了,声音冷得像冰:“家里不养闲人,
高中毕业就去盲人**店吧,至少能自己挣口饭吃。”那一刻,林晚才真正明白,
自己在这个家里,早已是个多余的弃子。放学**响起,林晚摸索着收拾好书包,
指尖触到桌角时,被猛地一撞——是林薇故意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。“哟,
瞎子走路不长眼啊?”林薇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甜腻,“对了,今晚爸妈带我出去吃大餐,
你自己在家泡方便面吧,哦不对,你可能连开水都烧不好呢。”周围传来一阵哄笑。
林晚没说话,只是攥紧了书包带,摸索着走出教室。走廊里的光线变化她感知不到,
但能听到同学们三三两两走过的脚步声,说笑声,还有偶尔落在她身上的、带着嘲弄的目光。
她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,拐杖敲击地面的“笃笃”声,是她在黑暗里唯一的指引。
回到家时,家里空无一人,果然如林薇所说,他们带着她出去了。冷锅冷灶,客厅的灯没开,
林晚摸着墙壁走到沙发边坐下,黑暗包裹着她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不知过了多久,
门锁传来响动,林薇带着一身饭菜的香气跑进来,看到坐在黑暗里的林晚,眼睛一亮,
像是想到了什么恶作剧。“姐,爸妈让你去阁楼的琴房帮我拿一下乐谱,我明天要交。
”林晚皱眉。那架旧钢琴是母亲留下的,自从她失明后,继母就把琴房锁了起来,
说“看着碍眼”,今天怎么突然让去拿东西?“琴房不是锁着吗?”“我刚从阁楼下来,
门没锁呀。”林薇笑得一脸无辜,把一串钥匙塞到她手里,“快去快回哦,我等着用呢。
”林晚握着那串冰凉的钥匙,心里有些不安,但还是摸索着上了阁楼。楼梯吱呀作响,
越往上走,空气越稀薄,带着灰尘的味道。琴房的门果然虚掩着,她推开门,
一股浓重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,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——即使她看得见,这里也不会有光,
因为窗户早就被木板钉死了。“乐谱在哪里?”她试探着问,没有人回答。就在这时,
身后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是门锁落下的声音。林晚猛地回头,
对着门口的方向喊道:“林薇?林薇!”门外传来林薇得意的笑声:“傻子,
爸妈才没让你拿乐谱呢!谁让你平时总占着家里的地方,今晚你就好好在里面待着吧!
”脚步声渐渐远去,伴随着她欢快的哼唱。“你开门!林薇!开门!”林晚冲到门口,
用力拉着门把手,可门纹丝不动。她慌了,声音里带上了哭腔,“我要出去!放我出去!
”回应她的,只有无边的寂静和黑暗。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。她摸索着后退,
后背撞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——是那架蒙尘的旧钢琴。琴盖落着厚厚的灰,
她的指尖触到琴键的瞬间,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,猛地缩回手。这是母亲的钢琴。
小时候,母亲总坐在这架钢琴前,指尖流淌出温柔的旋律,她趴在旁边的地毯上,
听着听着就睡着了。母亲说:“晚晚,音乐是有颜色的,你听,这是蓝色的,
像天空;这是绿色的,像草地……”可母亲走了,钢琴也被尘封了。林晚的眼泪掉了下来,
砸在布满灰尘的琴键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。她伸出手,颤抖着按下了一个键。
“咚——”沉闷的音符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,带着灰尘的味道,却像一道电流,
瞬间击中了她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裂了。她的指尖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,
在琴键上跳跃、游走。一段旋律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,不是她学过的任何曲子,磅礴、激昂,
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,像黎明时分穿透云层的光,像暴雨过后破土而出的芽,
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。她不知道这旋律从何而来,只知道手指停不下来,
心里的恐惧、委屈、不甘,都随着音符倾泻而出。黑暗不再可怕,寂静不再难熬,
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这架钢琴,只剩下这震耳欲聋的心跳与旋律。
她闭着眼睛(尽管她本就看不见),头微微扬起,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。
月光不知从哪里的缝隙钻进来,落在她沾满灰尘的脸上,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。而此刻,
琴房楼下的宿舍区,一个穿着连帽衫的年轻男人正靠在栏杆上抽烟,手机举在手里,
原本是想录下这寂静秋夜的虫鸣,却意外收录了这穿透墙壁的琴声。他愣住了,
烟从指间滑落都没察觉。这是什么曲子?没有技巧的炫技,却有着直击灵魂的力量,
像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终于抓住了光,像被全世界抛弃的人在呐喊。他的心脏被狠狠攥住,
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,让他眼眶发热。他按下了录音键,直到那琴声渐渐平息,
消失在夜色里。男人看着手机里那段没有任何修饰的录音,手指微微颤抖。他叫苏白,
是个怀才不遇的音乐**人,跑遍了大江南北,就为了寻找一段能真正打动人心的旋律。
他知道,自己找到了。第二天,这段没有署名、没有画面,只有纯粹琴声的音频,
被苏白发到了网上,标题只有简单的五个字:《盲女的呐喊》。谁也没想到,
这段粗糙的录音,会在短短一夜之间,像病毒一样席卷全网。“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!
这是什么神仙旋律?”“感觉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光,太震撼了!”“盲女?
真的是盲人弹的吗?这情感也太细腻了吧!”“求人肉!我要知道这位神秘钢琴女神是谁!
”#神秘盲女天才#的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热搜第一,
全网都在疯狂寻找这位用琴声震撼了无数人的“盲女”。而被锁在琴房一整夜的林晚,
直到第二天清晨被清洁工发现才得以出来。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教室,
迎接她的依旧是同学们的白眼和林薇幸灾乐祸的眼神。她不知道,
一场足以打败她整个人生的风暴,已经悄然降临。那个被所有人视为弃子的盲女孩,
即将在属于她的黑暗里,点亮一颗足以耀动山河的星辰。2以耳为眼,
乐动山河网络上的热潮还在发酵,关于“神秘盲女天才”的猜测层出不穷。
有人说她是隐退的钢琴大师,有人说她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,
甚至还有人编造出“失明后得到音乐精灵指点”的奇幻故事。苏白的社交账号被@爆了,
私信塞满了各种询问,他却只是守着那段录音,一遍遍地听,试图从中捕捉更多线索。
录音背景里有隐约的虫鸣,还有远处教学楼的预备**——那是江市一***有的**,
苏白不会认错。他曾在这所学校旁边住过三年,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音乐梦。三天后,
苏白拿着手机,站在了江市一中的校门口。正是课间操时间,
操场上挤满了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,广播里放着节奏明快的音乐。苏白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,
心里有些忐忑——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,甚至不知道这段琴声是不是真的来自这里。
直到他走到教学楼后身的僻静处,看到了那个独自坐在长椅上的女孩。她低着头,
怀里抱着一本书,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摩挲——那是盲文书籍特有的触感。
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,勾勒出清秀却略显苍白的轮廓,长长的睫毛低垂着,
遮住了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。她很安静,周围的喧闹仿佛都与她无关,
像一幅被时光遗忘的画。苏白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他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觉得,应该是她。
他走上前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:“同学,你好。”林晚闻声抬起头,
身体微微一僵,下意识地将书抱得更紧了些。“请问……你是?”“我叫苏白,
是个音乐**人。”苏白看着她,小心翼翼地问,“三天前,也就是周一晚上,
你是不是在学校的阁楼琴房里弹过钢琴?”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,
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。那天晚上被锁在琴房的事,她没告诉任何人,
这个人怎么会知道?而且,她弹了钢琴?那段不受控制流淌出来的旋律,竟然被人听到了?
见她不说话,苏白拿出手机,点开了那段录音:“你听听,是不是这个旋律?
”熟悉的琴声在安静的角落响起,依旧是那样磅礴而充满力量。林晚的呼吸急促起来,
眼眶瞬间红了。那是她心底最隐秘的情绪,是她在绝望中发出的呐喊,
竟然就这样被陌生的人听到了,被传遍了网络。“是……是我弹的。
”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苏白的心彻底落了下来,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,
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欣赏。他很难想象,这样一个被黑暗笼罩的女孩,
能弹出如此有生命力的旋律。“我叫苏白,是星芒音乐学院的特聘招生顾问。
”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烫金的信封,递到林晚面前,“这是星芒音乐学院的保送邀请函,
我希望你能去那里,继续学习音乐。”林晚愣住了,伸出手,
指尖颤抖地触碰到信封光滑的表面。“保送……音乐学院?”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
“可是我……我看不见,而且我从来没学过钢琴,我甚至……”“这些都不重要。
”苏白打断她,语气无比认真,“音乐需要的不是眼睛,是耳朵,是心。
你的耳朵能捕捉到常人听不到的情感,你的心能谱写出打动灵魂的旋律,这就够了。
”就在这时,下课铃响了,不少学生涌了出来,看到这边的情景,纷纷围了过来。
“那不是林晚吗?她在跟谁说话?”“那人手里拿的是什么?看起来好高级。
”“星芒音乐学院?!那不是全国最好的音乐学府吗?”当有人认出信封上的校徽时,
人群瞬间炸开了锅。林薇也挤在人群里,看到苏白递给林晚的邀请函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
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怎么可能?那个瞎子怎么会被星芒音乐学院保送?一定是搞错了!
“不可能!”林薇尖叫着冲了出来,指着林晚对苏白说,“她是个瞎子!成绩全班倒数第一!
连简谱都不识,怎么可能去音乐学院?你是不是被骗了?”苏白皱眉看着她,
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悦:“这位同学,请注意你的言辞。而且,不识谱不代表没有天赋,
成绩不好不代表灵魂贫瘠。”他转向林晚,将邀请函放在她手里,“林晚同学,
我相信我的判断,也希望你能相信自己。这是你的机会,不要错过。
”林晚握着那封沉甸甸的邀请函,指尖传来烫金的温度,像是有一团火在心里燃烧。
周围的议论声、林薇的尖叫声、同学们震惊的目光……这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,她的耳朵里,
仿佛又响起了那天晚上的琴声,磅礴而坚定。她抬起头,
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苏白的方向,轻轻点了点头:“我去。”两个字,很轻,
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在所有人心里激起了千层浪。曾经嘲讽她的同学,
此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;一直对她冷嘲热讽的林薇,站在原地,
气得浑身发抖;闻讯赶来的班主任,看着林晚手里的邀请函,张了张嘴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没有人想到,这个被整个学校视为“拖油瓶”的失明学渣,会以这样一种方式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