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句话，我上车的动作顿住了。
后背僵得像一块铁板。
那年冬天……
记忆的闸门像是被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撬开。
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往事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。
大四那年，我还没毕业，一边跑剧组，一边在酒吧驻唱打工。
也是在那个酒吧，我认识了陈知砚。
他那时候还不是现在这样高高在上的陈总。
只是个偶尔来听歌的客人。
他每次来，都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。
点一杯威士忌，一坐就是一晚上。
他长得好看，气质又矜贵，跟那鱼龙混杂的酒吧格格不入。
我承认，是我先动的心。
我开始留意他，偷偷打听他。
知道他喜欢听什么歌，我就专门练了唱给他听。
知道他胃不好，我就学着煲汤，想找机会送给他。
那年冬天特别冷，下了好大的雪。
我打听到他那几天感冒了。
就用我攒了半个月的工资。买了一只老母鸡。
在宿舍用小电锅咕嘟了一下午。
晚上，我提着保温桶，在他公寓楼下，等了他整整一夜。
雪花落了我一头一身，手脚都冻得没了知觉。
可我看到他车灯亮起的那一刻，心里却是滚烫的。
我把汤递给他，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，问我：
“多少钱？”
我当时愣住了，拼命摇头，说不要钱。
他却像是没听到，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。
塞进我怀里，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。
那沓钱，又冷又硬，像冰块一样。
把我心里那点火热，浇了个透心凉。
后来我们在一起了。
我以为他会记得那碗汤。
记得那个在雪地里等了他一夜的傻姑娘。
可他从来没提过。
我也没问。
我以为他只是不善于表达。
现在想来，他不是不善于表达，他只是单纯地，没放在心上。
或者说，他压根就没记住那个人是我。
毕竟，想爬上他床的女人，能从他公司门口排到法国。
我林蹊，又算老几？
身后，陈知砚还在等我的回答。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盼。
我缓缓地转过身，对上他探究的目光。
我看到他眼底深处，竟然藏着一抹……脆弱？
这个发现让我觉得荒唐又可笑。
陈知砚会脆弱？
那个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，毫不留情地把我推开。
用钱来羞辱我的男人，他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，露出这种表情？
“陈总，您说什么？”
我故作茫然地看着他。
“什么送汤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。”
“你……”陈知预料到我会否认，但没想到我会否认得这么彻底，这么干净。
他眼里的那点光，瞬间就黯了下去。
“你真的不记得了？”
他不死心地追问，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。
“我应该记得什么吗？”
我反问他，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陈总，您是不是认错人了？
给您送汤送饭的红颜知己那么多，我怎么会是其中一个呢？”
我的话像一把软刀子，一下一下地割着他的心。
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。
那眼神里有悔恨，有痛苦，还有浓得化不开的……不甘。
不甘心什么呢？
不甘心我不再爱他了？
“知砚，你别听她胡说！”
旁边的宋瑶终于忍不住了，她冲上前来，挽住陈知砚的胳膊，像是在宣示**。
“她就是在欲擒故纵！想引起你的注意！”
她转向我，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：
“林蹊，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！知砚现在爱的人是我！
你不过就是个过去式！一个被他甩了的女人，有什么好得意的？”
“宋**。”我看着她，忽然笑了。
我笑得越灿烂，宋瑶的脸色就越难看。
“你说的没错，我的确是个过去式。”
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。
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。
“但你有没有想过，一个能让陈总在拿到影后之后。
不顾一切地追出来质问的过去式，分量到底有多重？”
“你！”宋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我没再理她，目光越过她，直直地看向陈知砚。
“陈总，天不早了，我该回去了。”
我拉开车门，坐了进去。
“哦，对了。”
我像是想起了什么，又探出头来。
对他露出一个标准的、属于影后林蹊的完美微笑。
“恭喜你，找到了真爱。希望宋**，不会成为下一个我。”
说完，我不再看他那张煞白的脸，直接对司机说：“开车。”
黑色的保姆车缓缓驶离。
我从后视镜里，看到陈知砚还站在原地。
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。
宋瑶在他身边，气急败坏地说着什么，他却充耳不闻。
直到我的车消失在拐角，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，一动不动。
王姐递过来一杯温水，小心翼翼地问：
“蹊蹊，你没事吧？”
我接过水，喝了一口，摇摇头：
“没事。”
怎么会有事呢？
该有事的人，是陈知砚。
从我决定在颁奖典礼上否认那首歌开始。
我就已经赢了。
我就是要让他知道，他曾经把我视若敝屣的感情。
如今，他连遐想的资格都没有。
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。
助理小声地刷着手机，忽然惊呼了一声。
“林蹊姐！你快看！你和陈总……上热搜了！”
我拿过手机。
#金凤奖影后林蹊，疑似隔空告白前任#
#陈知砚宋瑶恋情#
#林蹊砚#
#陈知砚黑脸#
四个热搜，整整齐齐地挂在榜单前排。
点进去，是颁奖典礼的直播截图。
一张是我在台上，淡然地摇头否认。
一张是陈知砚在台下，脸色惨白，震惊地望着我。
两张图被好事者拼在了一起。
配上各种脑补的爱恨情仇小作文，在网上掀起了轩然**。
【**！这是什么年度大戏？所以《砚》到底是不是写给陈知砚的？】
【肯定是啊！你们看陈总那表情，都快碎了！绝对是真爱过！】
【楼上别瞎说，我女神都否认了！说不定就是个巧合。】
【巧合？哪有那么巧的事！陈知砚的砚，砚台的砚，这还不明显吗？】
【林蹊好样的！就该这么对他！当年分手肯定不是和平分手。
不然陈知砚怎么会去捧宋瑶，还抢林蹊的角色？】
【心疼我蹊，被渣男伤透了心，现在还要被拉出来反复鞭尸。】
【只有我一个人觉得，陈知砚看林蹊的眼神，好深情，好后悔吗？】
【后悔有屁用！早干嘛去了！支持林蹊女王独美！渣男给爷爬！】
评论区吵成了一锅粥。
有骂陈知砚渣男的，有心疼我的，有磕我们这对BE美学的，还有骂宋瑶是小三的。
宋瑶的微博评论区，已经彻底沦陷了。
“蹊蹊，现在怎么办？”
王姐看着网上的***，有些头疼。
“要不要让公关部发个声明？”
“不用。”我把手机还给助理，靠在椅背上，闭上了眼睛。
“让他闹。”
闹得越大越好。
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，陈知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。
我就是要让宋瑶看看，她费尽心机抢来的男人，心里装的，到底是谁。
这场戏，才刚刚开始。
回到家，我把自己扔进浴缸里，泡了一个热水澡。
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，却驱不散心底那股陈年的寒意。
陈知砚最后那个问题，像魔咒一样，在我脑海里盘旋。
“那年冬天，在我公寓楼下，等了我一夜，给我送汤的女孩，是不是你？”
他想起来了。
他竟然想起来了。
为什么是现在？
在我已经不爱他了，在我已经不需要他了的时候，他为什么偏偏想起来了？
如果他早一点，哪怕只是早一点想起来。
在我被他妈妈用钱羞辱，让我滚出他儿子世界的时候；
在我被他不由分说地提出分手，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的时候；
在我被他封杀，走投无路，只能去演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的时候……
只要他能想起那么一点点我的好，我们的结局，会不会不一样？
可是没有如果。
时间不会倒流，破碎的镜子，也永远不可能重圆。
我从浴缸里出来，擦干身体，换上睡衣。
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地震动个不停。
我拿起来一看，几十个未接来电，全是陈知砚的。
微信里，也是他发来的几十条信息。
【林蹊，接电话。】
【我们谈谈。】
【我知道是你。】
【那碗鸡汤，很好喝。】
【对不起。】
最后一条，是三个字：对不起。
我看着那三个字，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。
一句迟到了五年的“对不起”，有什么用？
能弥补我被他践踏的尊严吗？
能还给我被他毁掉的那几年青春吗？
不能。
我面无表情地，把他的手机号和微信，全部拉黑。
世界终于清静了。
我把手机扔到一边，躺在床上，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
脑子里乱糟糟的，全是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片段。
我和陈知砚的开始，并不美好。
甚至可以说，充满了算计和不堪。
那时候，我妈妈重病，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。
我走投无路，只能去求陈知砚。
我记得那天，我站在他办公室门口，等了整整三个小时。
他开完会出来，看到我，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。
“有事？”
我把医院的缴费单递给他，声音都在抖。
“陈先生，求求你，借我一点钱，我妈妈她……”
他接过缴费单，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，然后，笑了。
那笑容里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。
“林蹊，你凭什么觉得，我会借钱给你？”
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。
是啊，我凭什么呢？
我只是一个在他常去的酒吧里，唱歌的驻唱歌手而已。
我们之间，连朋友都算不上。
“或者说，”
他向前一步，逼近我，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，语气暧昧又残忍。
“你准备拿什么来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