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的霓虹初上,将“暮色”西餐厅的落地玻璃窗染上一层暧昧的橘色光晕。
我指尖轻轻划过高脚杯的杯壁,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,
稍稍压下了心底那点早已习以为常的躁动。对面的陆哲正低头看着手机,眉头微蹙,
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,那副模样,我太熟悉了——每次夏晓发来消息,
他都是这副又急又无奈,却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在意的神情。
桌上的法式香煎鹅肝还冒着热气,旁边点缀的蓝莓酱泛着晶莹的光泽,
这是陆哲上周特意问我想吃什么,提前一周订好的位置。当时他握着我的手,
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,眼神认真:“苏清,这周末我们好好约会,
上次你说想吃他们家的鹅肝,我查了,这家的主厨是从法国回来的,肯定合你口味。
”可现在,那份期待被手机屏幕里的消息冲得烟消云散。我看着陆哲的侧脸,
他的下颌线很清晰,鼻梁高挺,当初就是这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吸引了我。
我们是在一次行业峰会上认识的,他作为特邀嘉宾发言,条理清晰,见解独到,
散会后主动过来跟我交换名片,笑着说:“苏经理的项目方案很有想法,以后可以多交流。
”后来的接触里,他总能在我遇到工作难题时给出精准的建议,在我加班晚了的时候,
默默在公司楼下等我,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姜茶。我以为自己遇到了能携手一生的人,
直到三个月前,第一次因为夏晓的事被放鸽子。那天是我的生日,陆哲提前订了蛋糕,
说要带我去看新开的话剧。我特意穿了他送我的那条米白色连衣裙,化了精致的妆容,
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定的剧院门口。可等了快一个小时,都没看到他的身影。打电话过去,
他的声音带着歉意:“苏清,抱歉,夏晓突然发烧了,没人照顾她,我得先送她去医院,
生日我们下次补过好不好?”我握着手机,站在人来人往的剧院门口,
看着身边成对的情侣说说笑笑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闷闷的。
但想到他说的“夏晓当年在他出差胃痛时给过他药”,那份委屈又被我压了下去。
毕竟是救命之恩,我告诉自己,要懂事,要理解。可从那以后,
“夏晓有事”就成了我们约会的“不定时炸弹”。有时候是“夏晓租的房子水管爆了,
我得过去帮忙修”,有时候是“夏晓找工作碰壁了,心情不好,我得陪她聊聊”,
有时候甚至是“夏晓说她一个人不敢走夜路,让我去接她”。前前后后,
加起来正好一百次。“抱歉,苏清,”陆哲放下手机,脸上带着惯有的歉意,
语气却没有太多波澜,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,“夏晓那边出了点事,
她租的房子到期了,房东不续租,她现在没地方去,我得过去看看,帮她找个临时住处。
”我抬眸看向他,目光平静无波,没有像以前那样追问“出什么事了”“能不能不去”,
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他的车钥匙——钥匙串上挂着的小企鹅挂件还是去年他生日时我送的,
当时他笑着说“这个企鹅跟你一样可爱,我天天带着”,此刻在暖黄的灯光下,
那只企鹅的笑脸却显得有些刺眼。陆哲接过钥匙的动作顿了顿,手指碰到钥匙的瞬间,
他明显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。以前每次他说要去帮夏晓,
我或多或少会露出点委屈的神情,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抱怨两句,可今天,
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:“别多想,
当年我出差到外地,急性肠胃炎犯了,疼得站都站不起来,是夏晓路过,看到我难受,
特意去药店给我买了药,还陪我去了医院。要是没有她,我那天说不定就晕倒在路边了。
她现在遇到困难,我理应帮助她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这句话,我听了不下一百遍。
每次他爽约,每次我表现出不满,他都会用这段“救命之恩”来解释。起初,
我还会因为他的坦诚而选择理解,甚至会主动帮他想办法,
比如“那你要不要先帮夏晓联系个酒店,我这边没关系,等你忙完再说”。可次数多了,
那份理解慢慢被消磨殆尽,只剩下麻木。我点了点头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:“我知道,
你去吧。路上注意安全。”陆哲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,
或许是习惯了我之前偶尔的委屈和抱怨,今天这样的平静,让他有些不适应。
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,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不生气,见我没什么表情,才松了口气,
又带着点敷衍的承诺:“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,就是你上次说的那家老字号糕点铺,
我记得你喜欢吃他们家的桂花糕。”说完,他便转身匆匆离开了,连桌上的外套都忘了拿。
我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,那道背影依旧挺拔,可我心里却没有了以往的失落,
反而轻轻舒了一口气,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。拿起桌上的刀叉,
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鹅肝,鹅肝的口感鲜嫩,入口即化,蓝莓酱的酸甜恰到好处,
可我却尝不出丝毫味道。不是因为陆哲的离开,而是因为,我心里清楚,这一次,
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平静地告别了。我慢慢吃着东西,没有急着离开。
邻桌的情侣正低声说着话,女孩笑着靠在男孩的肩膀上,男孩温柔地帮女孩切着牛排,
偶尔还会喂女孩一口,那样的画面,曾是我对我们感情的期待。可现在,看着这样的场景,
我心里只有一片平静。吃完东西,我叫服务员结了账,拿起陆哲落在桌上的外套,
叠好放在臂弯里,慢慢走出了西餐厅。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,吹在脸上,让我清醒了不少。
路边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,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,我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,心里没有难过,
也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“终于要结束了”的释然。回到家,打开门,
迎接我的不是以往的冷清,而是玄关处摆放着的一双干净的男士运动鞋——那是江辰的。
我弯了弯腰,将自己的高跟鞋放好,换上皮鞋,轻声走进客厅,生怕打扰到正在忙的他。
客厅里,江辰正坐在沙发上,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,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,
发出“哒哒哒”的声响。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,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,
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,带着大学生特有的青涩和朝气。听到开门声,他转过头,
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干净清爽的笑容,眼睛弯成了月牙:“苏清姐,你回来啦。
今天约会还顺利吗?”这个男生叫江辰,
是我三个月前在“星光助学计划”上资助的一名大学生。当时学校给了我一份资助名单,
我翻到江辰的资料时,停住了——他是计算机系的学生,绩点排名专业第一,
父母在他高中时离异,父亲重组家庭后就再也没管过他,母亲身体不好,常年需要吃药,
他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,学费是奶奶东拼西凑借来的,
生活费全靠他周末去**发传单、做家教挣来的。资料里还附了一张他的照片,
照片上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站在学校的公告栏前,手里拿着一张奖状,
眼神坚定又带着点腼腆。我看着那张照片,想起了自己刚上大学时的样子,
也是靠着奖学金和**才勉强凑够生活费,心里一下子就软了。我联系了学校,
主动提出资助江辰大学四年的学费和部分生活费,
还给他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——因为他说,计算机专业需要经常用电脑写代码,
可他之前的电脑还是高中时买的,早就卡得没法用了。江辰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接受,
反复跟我说:“苏清姐,谢谢你,但是学费我可以自己申请助学***,生活费我也能**挣,
你不用这么帮我的。”我笑着告诉他:“没关系,就当是我提前投资了,
等你以后有能力了,再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,好不好?”他这才点了点头,
眼里满是感激。“嗯,挺顺利的。”我走过去,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,
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,用纸巾擦了擦表皮,“今天怎么过来了?不用上课吗?
”“这周末没课,我想着你平时工作忙,肯定没时间打扫卫生,就过来帮你收拾一下。
”江辰说着,合上电脑,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一叠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,递到我面前,
“对了,上次你让我帮你整理的那几份项目资料,我都按照你说的分类整理好了,
还在每份资料后面加了备注,方便你查看,你看看有没有问题。”我接过文件,
指尖碰到纸张,能感觉到纸张被整理得很平整,没有一点褶皱。我随意翻了翻,
里面的内容分类清晰,备注写得详细又易懂,甚至比我助理整理的还要好。
比如在“城西产业园项目”的资料后面,
他备注了“该项目竞品分析可参考2024年Q1行业报告,
已附在资料最后一页”,还有“客户需求部分重点标注了时间节点,
需在10月前完成初步方案”。“辛苦你了,江辰。整理得这么仔细,
比我预期的还要好。”我笑着说道,将擦好的苹果递给他,“吃个苹果吧,补充点维生素。
”“谢谢苏清姐。”江辰接过苹果,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,
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。他吃苹果的样子很斯文,不像有些男生那样狼吞虎咽,
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,嘴角偶尔会沾到一点苹果汁,他会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一下。
看着江辰年轻的脸庞,我不禁想起了陆哲。陆哲比我大五岁,今年三十五岁,
已经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副总,成熟稳重,事业有成,当初吸引我的,
正是他身上那份独有的魅力——遇到问题时的冷静,处理工作时的果断,
还有对我的那份“温柔”。可在一起久了才发现,他的成熟稳重,
似乎从来都不属于我一个人。夏晓的存在,像一根无形的刺,横亘在我们之间,拔不掉,
也融不进去。我无数次告诉自己,要理解他,要包容他,可每次看到他因为夏晓而忽略我,
看到他对夏晓的事情比对我的事情还要上心,心里还是会忍不住难过。就像上个月,
我重感冒,发烧到39度,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,给他打电话,
想让他过来陪我去医院。可他却说:“苏清,抱歉啊,夏晓今天要去面试,她紧张得不行,
非要让我陪她去,我已经答应她了。你要不先自己叫个外卖,吃点退烧药,
等我陪夏晓面试完就过去看你,好不好?”那天我挂了电话,一个人挣扎着起来,
烧得晕头转向,差点在浴室里摔倒。最后还是邻居听到我的声音,帮我叫了救护车。
等我从医院挂完水回来,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,陆哲才发来一条微信:“苏清,
夏晓面试通过了,她太开心了,我陪她吃了个饭,刚送她回家。你怎么样了?好点了吗?
”那一刻,我心里的某个地方,好像彻底凉了。“苏清姐,你怎么了?
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?”江辰察觉到我的情绪有些低落,放下手里的苹果,
关切地问道。他的眼神很真诚,没有一丝敷衍,就像在担心自己的亲姐姐一样。我摇了摇头,
勉强笑了笑,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他:“没什么,就是今天和朋友约会,
他临时有事走了,有点小失落而已,过一会儿就好了。”江辰没有追问,
他知道我不想说的事情,再问也没用。他只是轻声说道:“如果有什么事想找人倾诉,
苏清姐可以跟我说。我虽然年纪小,没什么社会经验,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,
但我很会倾听的。你要是想说,我随时都在;你要是不想说,我就陪你坐着,也挺好的。
”看着江辰真诚的眼神,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。这段时间,
每次我因为陆哲和夏晓的事情感到难过的时候,江辰的出现,总能给我带来一丝慰藉。
有一次,我因为陆哲又爽约,一个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,天黑了都没回家。
江辰给我发微信,问我“苏清姐,你今天下班了吗?我做了点小饼干,想给你送过去”,
我跟他说我在公园,他立刻就赶过来了,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袋,
里面装着刚烤好的曲奇饼干,还有一杯热牛奶。他坐在我旁边,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