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，王玉雯背靠着卫生间的门板，心跳如擂鼓。脚步声在门外停顿片刻，然后缓缓远去——是朝着客厅方向去的。

她屏住呼吸，轻轻转动门锁，将门拉开一条细缝。走廊上空无一人，只有客厅方向传来细微的动静。她犹豫着是该继续躲在卫生间，还是趁机冲回卧室拿手机求救。

“王**？”刘建一的声音从客厅传来，平静得令人不安，“你还好吗？”

王玉雯没有回应。她盯着镜子上那行逐渐模糊的字——“换回来”，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。这行字是什么时候写的？是谁写的？难道这个房子里除了她和刘建一，还有第三个人？

“我刚煮了热茶，要喝一杯吗？”刘建一的声音再次响起，伴随着茶杯轻碰的声响。

王玉雯深吸一口气，决定面对现实。她打开门，走向客厅。刘建一正坐在沙发上，姿态放松得像是在自己家里。茶几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，水汽袅袅上升。

“镜子上那行字，是你写的吗？”王玉雯直截了当地问，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，随时准备逃跑。

刘建一挑眉露出困惑的表情：“什么字？”

他的反应太过自然，以至于王玉雯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。“卫生间镜子上有用雾气写的字，”她坚持说道，“‘换回来’三个字。”

刘建一站起身：“我去看看。”

“不！”王玉雯下意识阻止，“就坐在那里。”

刘建一耸耸肩，重新坐下，拿起茶杯轻啜一口：“随你便。不过说真的，你是不是太紧张了？这种暴雨天气确实容易让人神经质。”

王玉雯没有放松警惕。她迅速扫视四周，寻找任何可能作为武器的东西。她的目光落在厨房操作台上的水果刀上，但要想拿到它，必须经过刘建一坐着的位置。

“你说你的车抛锚了，”她尝试获取更多信息，“具体在什么地方？”

“就在北门出去右转那个路口附近。”刘建一回答得很快，几乎不假思索，“水泵好像出了问题，这种大雨天，发动机直接就熄火了。”

王玉雯心中一动。北门右转那个路口正在施工，半个月前就立了“禁止通行”的牌子，车辆根本不可能从那里经过。

他在撒谎。

但王玉雯没有戳破，只是点点头：“真是不走运。那你联系上朋友了吗？”

“电话没打通，可能都睡了吧。”刘建一放下茶杯，目光在房间里游移，最后定格在墙上的照片架上，“那是你家人？”

王玉雯随着他的视线看去——那是她与父母和姐姐的合影，拍摄于三年前姐姐周春雨失踪前一个月。

“是的。”她简短回答，不愿多谈。

刘建一起身走向照片，王玉雯下意识后退一步，但他只是站在照片前仔细端详。

“你姐姐很漂亮，”他轻声说，“她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
王玉雯浑身冰凉：“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姐姐？”

照片上并没有标明人物关系，而王玉雯与周春雨只是同母异父，长相并不十分相似。

刘建一转过身，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：“猜的。你们眼睛很像，特别是那种警惕的神色。”

就在这时，王玉雯的手机突然响起——是方亚芬的专属**。她几乎是冲过去拿起手机，按下接听键。

“亚芬？你还在公司吗？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然后传来方亚芬带着笑意的声音：“玉雯，你没事吧？我当然在家啊。”

王玉雯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：“在...家？”

“是啊，我刚洗完澡，准备睡了。你也早点休息，别熬太晚。”

王玉雯猛地转头看向走廊尽头——方亚芬的卧室门紧闭着，但门下缝隙透出光线，而且隐约有水流声和哼歌声传来，正是她接电话前听到的声音。

“你...现在在你房间里？”王玉雯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。

“当然啦，不然能在哪？”方亚芬轻笑，“你怎么怪怪的？是不是熬夜写稿又出现幻觉了？”

王玉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：“也许吧。那...明天见。”

挂断电话后，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如果方亚芬在房间里，那刚才在厨房哼歌的是谁？在卫生间镜子上写字的又是谁？

“你室友？”刘建一问，眼神中带着探究。

王玉雯点点头，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的状况。她盯着方亚芬的房门，一种强烈的冲动让她想立刻冲进去确认，但内心深处又有一股莫名的恐惧阻止着她。

“她一直在家？”刘建一走向方亚芬的房门，王玉雯来不及阻止，他已经敲响了门，“方**？你好，我是刘建一，玉雯的朋友。”

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门内立刻传来了回应：“稍等，我换件衣服。”

几分钟后，房门打开，方亚芬穿着睡衣站在门口，头发湿漉漉的，像是刚洗完澡。但她看王玉雯的眼神陌生而疏离，转向刘建一时却露出熟稔的微笑：“建一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王玉雯如坠冰窟。这个站在她面前的人有着方亚芬的脸，穿着方亚芬的睡衣，甚至戴着方亚芬上星期生日时她送的发卡，但言行举止却完全像是另一个人。

“车抛锚了，来避避雨。”刘建一自然地回答，仿佛早已认识这个“方亚芬”。

“真是的，这种天气就不该出门。”“方亚芬”嗔怪地说，然后才像是刚刚注意到王玉雯的存在，“玉雯，你傻站着干什么？不给客人拿点吃的？”

王玉雯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眼前的情形太过诡异，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。她眼睁睁看着“方亚芬”自然地走向厨房，拿出茶点和杯子，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。

“你们...怎么认识的？”王玉雯终于挤出一句话。

刘建一和“方亚芬”交换了一个眼神，后者笑着回答：“玉雯，你真是熬夜熬糊涂了。建一是我表哥啊，上周还一起来吃过饭呢。”

王玉雯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记忆。她清楚地记得上周方亚芬是独自一人去参加家庭聚会的，回来后还抱怨亲戚们催婚的压力。

“我...我可能真的需要休息了。”王玉雯后退两步，强烈的求生本能告诉她必须离开这个空间。

就在这时，阳台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，像是花盆被风雨刮倒破碎的声音。三人同时转头，王玉雯趁机冲向大门，却发现门锁不知何时被反锁，而且是用钥匙彻底锁死的那种——需要钥匙才能从内部打开。

“找这个吗？”刘建一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。他手中晃动着大门钥匙，脸上依旧带着笑，但眼神已彻底冷了下来，“可惜，现在还不能让你离开，王玉雯——或者我该叫你周春雨？”

王玉雯僵在原地。周春雨——她失踪三年的姐姐的名字，像一记重锤击中她的胸口。

“你...在说什么？周春雨是我姐姐。”

“方亚芬”走上前来，脸上带着怜悯的神色：“三年了，你还在扮演她吗？春雨，该醒醒了。”

王玉雯背靠着大门滑坐在地，脑海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——医院的白墙、医生的脸、一瓶瓶药片、还有...一场争吵，一场事故...

“不，我是王玉雯，周春雨是我姐姐，她三年前失踪了...”她喃喃自语，不知是在说服对方，还是在说服自己。

刘建一蹲下身，与她平视：“看看你的左手手腕。”

王玉雯下意识地抬起左手——在她白皙的手腕内侧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，形状像半只蝴蝶。她猛地拉过刘建一的右手，掀开他的袖口——在他手腕的相同位置，有着另一半月牙形的疤痕，两道疤痕合起来，正好构成一只完整的蝴蝶。

“想起来了吗，春雨？”刘建一的声音出奇地温柔，“三年前的那场意外，让我们都失去了部分记忆。你扮演着你的妹妹，而我...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。”

王玉雯的头痛欲裂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，又迅速退去，只留下支离破碎的片段和一串无解的疑问。

就在这时，方亚芬卧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，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。三人都是一怔，刘建一率先冲向声音来源处。“方亚芬”站在原地，脸色突然变得惨白。

“里面有人？”刘建一试图打开方亚芬的卧室门，但门被反锁了。

“是...是风吧。”“方亚芬”强装镇定，但声音微微发颤。

王玉雯挣扎着站起来，一种奇怪的直觉驱使她走向阳台。推开阳台门的瞬间，狂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。在时明时暗的闪电中，她看到阳台栏杆上系着一根绳子，一直垂到楼下——而绳子上，似乎有攀爬的痕迹。

“看来，我们今晚都不是这里唯一‘不请自来’的客人。”刘建一的聲音从她身后传来。

王玉雯转过头，发现“方亚芬”已经不见了踪影，客厅通往走廊的黑暗中，传来轻微的、匆忙的脚步声。

“她去哪了？”王玉雯问。

刘建一没有回答，他的目光被阳台地面上的一样东西吸引——一部手机，正在雨水中闪烁着微弱的信号灯。他弯腰捡起，轻轻一划，屏幕亮起，显示需要输入密码。

王玉雯凑过去，在看到屏幕背景图片的瞬间，她倒吸一口冷气——那是她和周春雨童年的合影，拍摄于老家后院，这张照片本该只存在她老家相册里，从未被扫描成电子版。

“这是...谁的手机？”王玉雯的声音颤抖。

刘建一没有回答，他的注意力被手机背面刻着的一行小字吸引：“当记忆沉睡，真相将在暴雨中苏醒。”

远处传来警笛声，由远及近，最后似乎停在了他们这栋楼下。刘建一和王玉雯对视一眼，同时冲向门口。这一次，门锁轻易地被打开了。

但站在门外的不是警察，而是浑身湿透的赵亮——王玉雯的同事，一直暗恋她的人。他举着手机照明，脸上写满焦虑。

“玉雯！你没事吧？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，说你有危险...”赵亮的话戛然而止，他的目光越过王玉雯，落在她身后刘建一的脸上，表情瞬间凝固。

“赵亮？”王玉雯困惑地看着他，“你怎么会来？”

赵亮没有回答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刘建一，缓缓吐出三个字：

“周建明？”

刘建一的身体明显僵住了。在这个真名被喊出的瞬间，阳台上那部手机突然自动亮起，屏幕上一行字缓缓浮现：

“游戏开始。你们中有一人是凶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