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叶天洛清瑶》精彩后续来了,这本小说是大神写作的古言类短篇小说。叶天洛清瑶情感描写很细腻,看着看着就被吸引了,赶紧加入书架~

“到!”一个体型肥胖的杂役瓮声瓮气地应道,眼皮耷拉着,脑袋一点一点,似乎站着都能再睡过去。
“李二狗!”
……
名字一个个念下去,枯燥乏味,像在清点一堆没有生命的物件。很快到了末尾。
“叶天!”
叶天喉咙动了动,感觉声带像是生了锈,摩擦出干涩沙哑的声音:“到。”
张执事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刷子,在他身上来回刮了几遍,最后定格在他那满头刺眼的白发上。嘴角往下撇了撇,带着十足的讥诮。“哟,叶老今日气色不错啊,看来还能再为宗门效力个把月?”声音不高不低,却恰好能让院子里每个人都听清楚。“要我说,您这岁数,这身子骨,就该找个向阳的墙根儿舒舒服服躺着,何必每日里强撑着来点卯,占着这杂役的名额?宗门虽大,资源也紧张,总不能浪费在彻底没指望的人身上。”
人群中起了一阵极轻微的骚动,有人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,有人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叶天,眼神里混杂着麻木、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,或许还有那么点庆幸不是自己。站在叶天斜后方的一个年轻女杂役,名叫小婉的,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忍,嘴唇抿得发白,手指绞着破旧的衣角。
叶天浑浊的老眼低垂着,盯着自己脚上那双磨得几乎透底、沾满干涸泥点的旧布鞋。鞋尖破了个小洞,露出里面灰黑的袜子。他没有反驳,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。百年了,这样的挤兑,这样的轻蔑,早已是呼吸一样的日常。初来时那点微末的血性,那暗地里攥紧拳头、指甲掐进掌心的不甘,早就被漫长而绝望的时光磨得光滑,连点棱角都找不到了。如今只剩下胸腔里那种熟悉的空洞感,像是整个内脏都被掏空了一般,连愤怒的力气都提不起来。他只是默默计算着:九十天?八十九天?这具破烂躯壳还能撑多久?
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:百年前,家族长老那张冷漠的脸,将他像处理一件瑕疵品一样,用几块下品灵石打发了,塞进初圣宗杂役的队伍,美其名曰“给你个仙缘”;头十年里,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,拖着疲惫的身躯偷偷打坐,试图冲击那该死的瓶颈,灵气却如同泥牛入海,连个响动都没有;后来,希望彻底熄灭,只剩下日复一日的清扫、搬运、伺候那些眼高于顶的外门弟子、内门弟子……从还算挺拔的青年,到如今这副弯腰驼背、行将就木的老朽模样,百年光阴,弹指而过,留下的除了这身破败皮囊,就是对这初圣宗犄角旮旯的极致熟悉。尤其是那戒备森严的掌门寝宫周边——哪条小径在寅时三刻侍卫换岗会有那么十几息的空当,哪处回廊的阴影在月晦之夜最能***,哪面墙壁的监测阵法最近似乎出了点细微的裂痕,他都了然于胸。这份“熟悉”,是他百年杂役生涯唯一“修炼”出的东西,讽刺至极。
“都给我听好了!”张执事提高了音量,那声音刺耳地打断了他的恍惚,“今日任务,各司其职,不得懈怠!王海,你去后山柴房,今天的灵木柴火必须劈够三百斤!李二狗,丹房外面的药渣清干净,半点不许残留!小婉,藏书阁一层的地面擦拭一遍,注意别碰坏了书架!”
任务一一分派下去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轮到叶天时,张执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:“叶老,您老经验丰富,手脚‘麻利’,就去后山那条幽径清扫落叶吧。那地方清静,没什么人打扰,正好适合您养老。记着,手脚放轻些,扫帚别弄出太大动静,万一惊扰了贵人清修,您这条老命可担待不起。”他特意加重了“幽径”和“贵人”几个字,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更深了。谁都明白,那条石径蜿蜒深入,靠近的正是掌门洛清瑶女帝的寝宫区域。那地方,寻常杂役避之唯恐不及,稍有差池,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。
队伍稀稀拉拉地散去,杂役们各自拿起沉重的工具,默默走向自己的岗位,像一群被驱赶的牲口。小婉磨蹭了一下,等到张执事背着手,迈着方步走向他那间稍微干净些的执事房后,才快步走到叶天身边,飞快地塞过来一个用粗布包着的小东西。“叶老,”她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年轻人特有的、还未被完全磨灭的关切,“这个……您拿着,是我……我偷偷攒下来的,虽然品相差,但或许……或许能提提神,撑一撑。”
叶天摊开粗糙得如同老树皮的手掌,那是一颗品相极差的回气丹,表面坑坑洼洼,色泽暗淡无光,混着些不知名的污渍。可奇怪的是,这丹药却隐隐散发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气息,与他平日接触过的任何回气丹都不太一样,那气息极淡,若有若无。死寂的心湖里,像是被投下了一粒微尘。他抬起浑浊的眼睛,看着小婉那双清澈却盛满担忧的眸子,摇了摇头,用那双干瘦的手,缓慢而坚定地把丹药推了回去,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:“丫头,有心了。但这东西,对我这身子骨,已经没用了,糟蹋了可惜,留着你自己用吧。”寿元枯竭,根基已毁,就像一口漏光的破缸,再往里倒多少水,也是徒劳。
小婉张了张嘴,还想再劝,可见叶天那副油尽灯枯、却又透着某种固执的模样,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,只好默默收回丹药,担忧地看了他一眼,这才转身,小跑着追向已经走远的队伍。
叶天佝偻着腰,走到工具房角落,拿起那把他用了不知多少年的长柄竹扫帚和一个破旧的簸箕。竹帚的须毛已经磨损得很短,柄身被手掌磨得油亮。工具房当值的也是个老杂役,瞥了他一眼,在册子上划了一笔,连眼皮都懒得抬,更别说搭话了。
踏上通往后山的那条幽静石径时,天光又勉强亮了几分,但林间弥漫的乳白色雾气还未完全散去,湿漉漉地挂在墨绿的树叶上,凝聚成水珠,偶尔滴落,在石阶上溅开小小的水花。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、腐烂树叶的酸味,还有一种山林特有的清冷。这里的灵气确实比杂乱污浊的杂役处要浓郁纯净一些,丝丝缕缕,沁入肺腑,若是年轻时,叶天定会贪婪地多吸几口。但今日,他那近乎枯竭的灵觉,却捕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异样——那原本应该流畅运转的天地灵气,似乎在某些瞬间,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,非常微弱,断断续续,就像一张光滑的绸缎,偶尔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钩了一下,产生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顿挫。若非他在这条路上走了百年,心神几乎与这里的一草一木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系,绝对无法感知到。
他弯下那几乎僵直的腰背,开始一下一下地清扫石阶上层层叠叠的落叶。动作缓慢,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滞,手臂抬起时带着明显的颤抖,不得不时常停下来,拄着扫帚喘口气。但长年累月形成的肌肉记忆,让他的动作仍保持着一种基础的、不浪费多余力气的效率。沙,沙,沙……竹扫帚刮过粗糙的石面,发出单调而持久的声音。扫过一处生着青苔、看似普通的石壁时,他那看似随意挥动的扫帚轨迹,极其自然地偏转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角度,巧妙地避开了石壁底部某道被苔藓半掩的、极其隐蔽的阵法纹路——那是监测阵法的一个次要节点,百年来的观察让他知道,那里最近不知为何,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细微的裂痕,虽然暂时不影响阵法运转,但总归是个隐患。
正机械地重复着清扫的动作,一阵略显轻浮、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跳跃感的脚步声从石径上方传来。一名穿着灰色外门弟子服饰、腰间佩着铁剑的年轻男子沿着石径巡逻下来,正是那位眼高于顶的陈师兄。他看到叶天,脚步顿了顿,嘴角习惯性地向上一扯,露出那种混杂着优越感和轻蔑的神情。“哟,叶老,还没死心呢?这老胳膊老腿的,还能挥得动这扫帚?我看你啊,真是倔得可以,早点认命回去躺着,兴许还能落个全尸,少受点活罪。”叶天没有停下手中缓慢的动作,也没有抬头去看那张年轻却刻薄的脸,只是那沙沙的扫地声,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拍。他能感觉到陈师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,像打量一件破烂家具,但那目光并未停留,很快便投向了石径深处,那座被灵雾缭绕的寝宫方向。就在那一瞥之间,叶天捕捉到了一种更深层的东西,一丝极快闪过的、几乎被完美掩饰的情绪——那不是单纯的轻蔑,而是混杂着对那个至高权力中心的嫉妒,以及某种灼热的渴望。这种眼神,他见过太多,只是在这位陈师兄身上,显得格外强烈。
陈师兄见他不答话,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,自觉无趣,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,加快了脚步,与叶天擦肩而过,朝山下走去,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叶天依旧沉默地扫着地,一下,又一下。枯黄的、半腐烂的落叶在竹扫帚下聚拢又散开,发出单调的沙沙声,在这幽深寂静的山径上,被放得很大。他一直扫到一处较为开阔的拐角,这里林木稍显稀疏,视线能隐约透过交错的枝桠,望见远处那座被更多繁复阵法光华隐隐笼罩着的、气势恢宏的宫殿轮廓。那是掌门洛清瑶的寝宫,平日里寂静得如同深渊,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。
他停下动作,稍稍直了直酸痛的、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腰背,驻足望去。寝宫依旧静静地矗立在缭绕的灵雾中,看不出任何异常。但就在刚才靠近这里的那一刻,叶天那异常敏锐的、近乎本能的感觉,分明捕捉到一股极不稳定的灵气波动,如同深海之下暗涌的潜流,猛地从寝宫方向扩散开来,虽然瞬间就被周围强大的阵法力量强行压制下去,消失得无影无踪,但那转瞬即逝的异样感,却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冰冷的扫帚柄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那里……发生了什么?掌门女帝,不是在闭关清修,寻求突破吗?
他皱紧了眉头,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,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极少见的疑惑和警惕。但那波动消失得太快,太彻底,四周很快恢复了那种死寂般的“正常”,快得让他不禁怀疑,是不是自己寿元将尽,神魂不稳,开始产生幻觉了。他站在原地,凝望了那片沉寂的宫殿许久,除了那片令人压抑的灵雾和巍峨的建筑轮廓,再看不到任何动静。
最终,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浊气,重新弯下那不堪重负的腰,握紧了扫帚柄。沙沙声再次响起,伴随着他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,一步步,沿着这条似乎永远也扫不到尽头的落叶石径,继续向前。只是这一次,那原本如同古井般死寂的心境深处,终究是被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,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。对死亡的麻木顺从里,似乎有什么被压抑了百年的东西,正在极其缓慢地苏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