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家没落之时,只有我阿父远在青城帮了他们。五年,我陪江落尘终于等来云开见日。
回到京城两家定亲那日——他却姗姗来迟,腰间还多了一个精美的香囊。
(一)两家大人商讨着我们婚事,我却无心听。双眼只落在那枚香囊上,心中隐隐不安。
等议亲结束后,江落尘含笑走到我面前拉着我手,“是我未考虑周到,
你们刚来京城就进府议亲。”“我太心急了,想要同昭昭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。
”他说了一连串的话,我只是开口,“香囊,是谁的?”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,
随后淡定回道:“是长,萧长乐给我的,她听说我回京城,恭贺我。”“是吗?
”我敏感地捕捉到江落尘眼中的情绪和话语间的停顿。那是他的青梅竹马,
从前他提起时我还为此嗔怪。“昭昭,我和她没什么。我的心里只有你”他意识到不对,
将香囊随手扯下扔在了地上。我相信了,毕竟我们五年的情分,“我知道,
今日可能有些累了。”然而结亲当日,礼成之后。萧长乐跳湖了,当着众宾客的面,
淹在了江府。江落尘穿着大红喜服,一头扎进湖中将她救起送回了萧府。
我听着外面宾客闹哄哄地乱作一团。无人敢告诉我为何新郎半夜迟迟未归。
只有江母站在门外劝我吃些东西,早些睡。但我要的是真相,江母眼神躲闪,满是愧疚,
“是我们家对不住你,你们当初帮了那么多,今日真的没料到会有此事。”“长乐这孩子,
心里一直有落尘,如今你们刚回京城就成亲,她,她一时想不开。
”随后又说已经派了人将他带回来,“昭昭,今日一定让落尘给你赔罪。
”我抬眼瞧见铜镜中自己,凤冠霞帔,青黛朱唇。江落尘曾经允我的,全都给我了,
可我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。府中有那么多丫鬟小厮,为何他还偏偏要去救。
义无反顾地撇下众宾客,冷冷地看我笑话么?整整一夜,江落尘都没有回来。
想起他在护城河万千灯火下向我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。他知道我所有的吃食喜好,
在乎我的一举一动。是他承诺要在京城,在江府,在众人见证下,迎我为新妇。
可如今他丢下所有的一切,让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。我忽然觉得心好痛,痛到不能呼吸,
随后起身不稳晕倒在了地上。(二)再次睁眼,耳边是争执。阿母心疼我要带我回家,
“纵使你们如今高门阔府,我们沈家也不欠你们什么。”“我女儿如今这副模样,
京城里的那些话一句比一句难听。”江母焦急,力争,“落尘已在回来的路上了,
如今昭昭身子也不好,别急着走。”门外亦是父亲的争执。“够了,别再说了。
”我挣扎着起身,眼角的泪止不住地滑落。沈落尘初次登门拜访阿父时,见我的第一面,
他愣住了。他的目光赤热,动作却分外拘谨,只在离去时说了一句,“姑娘安好”。
随后去了西荒边境,他竟月月写信,只问我与阿父阿母是否安好,如此过了两年。
直至第三年,他回京述职,绕道青城来见我。只是这一次,他还问我可愿看看西荒的沙。
他从来不敢和我对视,耳根总是容易泛红,动作依旧那般冒失。而后两年,他官职不拘,
我们看了西荒的沙,北山的雪,东丘的雨。其实某日醉酒时,
他和我就已经对着天地拜堂起誓。他明明说过,得昭昭为妻乃今生之幸。
可如今我该如何面对新婚之***为了另一个女子抛弃我的事实。阿母还没来得及安慰我,
门外有了脚步声。是江落尘回来了。可不止他一个人,身后还跟了一个娇弱的女子,萧长乐。
长辈们站在门外,屋内只有我的江落尘面面相觑。他的眼中是愧疚,心疼,
半跪在我的床榻边,“对不起,昭昭,我当时只是救人心切。”我眼中是失望,是不甘,
“可是你走了整整一夜。”他身上的婚服,红得刺眼。江落尘见我如此,紧紧握着我的手,
“昭昭,长乐的身子不好,万一做了傻事......”他的话未说完,
我猛地抽开自己的手。“江落尘,我不傻。”“她病了,自有天下医师,
难道比不得你江落尘日夜陪伴吗?”声与泪俱下,这些话犹如利箭,将我伤得体无完肤。
江落尘红了眼眶,“昭昭,是我对不住你......原谅我这一次好吗”有阿父阿母为例,
我只求这世间一生一世一双人。(三)房中一时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。
我只缓缓道出那一句,“我们和离吧。”不知何时,萧长乐竟然跑进屋内,
哐的一声跪在了地上。“一切都是长乐的错,是我一直纠缠落尘哥哥,是我昨日做事莽撞。
”“沈昭姐姐别怪落尘哥哥了,要怪就怪长乐。”“昨夜是长乐自己勾引才失身,
我自知高攀不起沈家......”昨夜,江落尘和萧长乐——我脑中轰鸣,不禁冷笑。
本该是我的新婚之夜,他却在别的女子床上,难怪整整一夜未归。江落尘面色渐渐苍白,
嘴嗫嚅着说不出话。萧长乐说不求做妾,哪怕是一个丫鬟都行。我摇摇头,
心脏抑制不住的刺痛。呆滞着从床上走下来,我要离开,离开这。阿母站在门外掩面痛哭,
在他们二人追上我时,她打了萧长乐一巴掌。平时那样温和可亲的阿母,
这两日为我据理力争,挡下京城的风雨,也是第一次打了人。萧长乐跪在众目睽睽下,
祈求我容她在江府活着。江落尘扶起她,告诉她不必如此。又转身想要握住我离去的手,
“昭昭,长乐在萧府不好过。”我转身,看着二人一立一跪,“你们是在逼我就范吗?
”见求我无用,萧长乐跪着喊着江母,“求你们收了长乐,救长乐一命把。”她掀开衣衫,
露出臂上的鞭痕。一个庶女,自阿母去世后,日日受大夫人的磋磨,
身上皆是大大小小的伤痕。江母自是个心软的,有些动容却看看对我们一家的愧疚,
只好拉住她,“你先起身吧长乐,之后我们再议。”萧长乐还是不肯起,哭得梨花带雨,
本就柔弱的身姿显得更加可怜。江落尘看不下去,“你不必如此,长乐,我会想办法的。
”我闭上眼,他张口闭口便是萧长乐,我只觉得荒唐可笑。“我们走吧。
”语气中已经辨不出来是失望更多还是愤怒更多。他挽留,“昭昭,你不要我了吗?
”不愿回过头因为我早崩溃流泪,“是你不要我了,不要我们五年的情意了。
”我从前有多欣喜能嫁予他为妻,如今就有多失望。江落尘渐渐失去了耐心,“为什么?
”“你明明会怜悯百姓苦难,连路边一只野猫都会救,可为何就是容不下长乐。
”又是一阵沉默,我如同被架在炽火上——走出江府,是外面的流言蜚语:留在江府,
是身心的背叛。我索性全部说明白,“江落尘,你以为我为何要走?你今日又为何要来?
”是他口口声声说着对不起我,却又一句一句地逼迫我接受萧长乐。见他默言,我告诉他了。
“我不是容不下她萧长乐,而是容不下你。”“江落尘,你们二人今日演了一出好戏。
我是良善之人,可并非傻子。”“一哭二闹,若是换做旁人,定是要被迫妥协。
”“可我不一样,从前为了你我可以抛弃同何府十年婚约,
今日我便也可以弃这一纸婚书于不顾。”江落尘愣住了,从前他只觉得我同旁的女子不一样,
但没想过竟会是如此决绝。众人不再相劝,这件事终究是他江家对不住。
萧长乐还不识趣地跪下身向我磕头,“沈昭姐姐你别走,落尘哥哥对你真心可鉴,
都是因为长乐,长乐给您赔罪!”她一头撞在了树上,旁人惊呼。
而我只是拉着阿父阿母的手在哄闹声中离开。回到客栈,阿父买来我最爱的万花糕,
阿母静静地陪着我。“昭儿,你平日最爱吃这个了。”为了不让他们担心,我点头尝了一口,
竟是酸涩的,一点都比不得青城。从前江落尘总会给我买,后来出游遇不上,
便亲手学来做给我吃。我说过,他做的万花糕是这世间最最好吃的。眼泪无声滑落。
其实我一点也不决绝,我甚至想过原谅他,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。可是做不到,
做不到背叛自己。(四)次日,沈落尘来了客栈,从清晨等到日落,只为见我一面。
有人说我这个新妇性子太倔,太高傲。说他沈落尘待我这么好,
只是纳一个妾室就要闹得满城皆知。男人三期四妾本就是常态。
也有人怪他为何纳妾非得选在新婚之日,推迟两天也好。说到底,我全是错处,
而他唯一的错处就是选在新婚之日纳妾。第三日,我请他入房中,质问他,“你到底要如何?
”江落尘几日不见,面容憔悴,声音嘶哑,“昭昭,原谅我好不好?”“我不能没有你。
”他捂着我的手,满眼落魄与伤心。“那萧长乐呢?”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紧张,“等她伤好,
就让她在江府当个丫鬟,伺候你给你赔罪。”我冷笑着将手挣脱,“不必如此。
”江落尘慌乱无措,用力抓着我的手,害怕我再次转身离开。“那就不做丫鬟,
把她随便打发出去,昭昭,不要走好吗?”他的神情,和那日扔香囊一样,慌张地挽留,
原是心里有鬼。像从前一样,我为他理了理凌乱的鬓角,眼底含泪,“阿尘,
你知道我想要什么,你放过我,我也不会耽误你。”和离,是我们最好的选择。
只是离开他短短两个月,我们的山盟海誓就这样结束了。他不会看到我眼底藏着的悲痛,
不甘,失望与痛苦。大风将窗户猛地吹开,我们在风中凌乱,连同感情支离破碎。
我和他曾无数次地站在山顶上享受风雨,但都没有这一次于客栈中觉得寒冷。不敢相信,
我们就这样不爱了,不爱彼此了。“你就这般介怀,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吗?
”江落尘放不下,他对我有过真心。我看向他,“你忘了当初何府来人那天吗?
”那***正好回京述职,顺道来了青城,正好遇上何府纠缠婚约一事。何家公子未娶正妻,
便三房四妾在府。青城无一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如此纨绔之人。
他们家便拿着从前祖父与何家祖父醉酒后的婚约来强行下聘提亲。
江落尘提着剑便要为我出头,我却拦住他,自己见了何家人。
他钦佩我同他们舌战群儒丝毫不落下风,却又心疼我形单影只受众人奚落。
何家人见说不过我便要强行动我,江落尘一柄长剑便落在掌事的人肩头,“动她者,死!
”他站在我的身前,护着我。事后他问我不怕么?我告诉他,
“若是嫁给一个不爱之人才最最可怕。”“而且我是一个小心眼的女子,
也最不喜和他人共侍一夫。”江落尘望着面前的我,其实从未变过。从前明明可以,
为何是他就不可以了。第四日,萧长乐来了。她被赶出了江家,如今闹成这样,
萧府也不认这个女儿。于是她跪在了客栈里,我的房门外。阿母几次赶她,
她只哭闹得更大声,一遍又一遍说着自己所遭苦楚。众人竟生出了怜惜,说我心狠,
容不下一个可怜之人。直到那句话说了出来,“求您看在我有两个月身孕的份上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