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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对头的素描本里画的全是我

当那本崭新的红本子递到我手上时,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封皮上那滚烫的鎏金国徽烙在了我的指尖。它不是爱情的证明,而是一纸停战协议,一份为期三年的商业契约,以及我和我此生最大的死对头——沈昭庭,刚刚缔结的、荒谬绝伦的婚姻。民政局工作人员公式化的祝福像一句遥远的咒语,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。我侧过头,看着身边这个男人,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,侧脸的线条如同古希腊的雕塑,完美得毫无瑕疵。就是这张脸,在过去五年里,无数次出现在行业颁奖礼上,从我手中夺走一个又一个本该属于我的奖杯。而现在,他成了我的丈夫。我不知道这场以拯救我家族企业为名的联姻,究竟是我方的绝地求生,还是他布下的、一个更宏大、更残忍的棋局的开始。我们之间,战争从未结束,只是换了个战场。

“顾漫希,我们结婚了。”

沈昭庭的声音平静无波,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自然。他将属于他的那本结婚证随意地**西装内袋,动作优雅利落,仿佛那不是婚姻的象征,而是一份刚刚签完的、无足轻重的文件。

我捏紧了手中的红本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我没看他,目光死死地盯着民政局门口那棵高大的法国梧桐,试图从它斑驳的树影里找到一丝可以让我喘息的缝隙。

是的,我们结婚了。我和沈昭庭。

这个名字,在过去的五年里,是我职业生涯中的梦魇。

我是顾漫希,天筑设计的首席设计师,业内公认的天才。而他,沈昭庭,是盛庭集团的掌舵人,一个同样被冠以“天才”之名的建筑设计师,却是以资本和权势为画笔的玩家。我们的战场,是海城乃至全国的一座座地标性建筑。我凭创意和灵感,他用资源和手腕。我们是针尖对麦芒,是光与影的两端,是彼此成功路上最碍眼也最无法忽视的对手。

我以为我们的交集,只会存在于竞标会、颁奖礼和商业杂志的对立版面上。我从未想过,有一天,我们会并肩站在这里,用法律的形式,将两个人的名字捆绑在一起。

这一切的开端,源于半个月前顾氏集团的资金链危机。我父亲一生心血的公司,因为一个合作方的恶意背叛,一夜之间濒临破产。银行的催款单和法院的传票像雪片一样飞来,父亲一夜白头。

就在我们走投无路之际,沈昭庭出现了。

他带着一份足以让顾氏起死回生的投资协议,出现在我父亲的病床前。条件只有一个:我,顾漫希,嫁给他。

这简直是天方夜谭,是**裸的羞辱。我当场就想把那份协议砸在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。可当我看到父亲浑浊双眼里最后一丝希冀的光,我拒绝的话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“为什么是我?”在谈判桌上,我冷冷地问他。以他的身份地位,想要什么样的联姻对象没有?何必是我这个视他为眼中钉的死对头。

他只是淡淡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测。“顾**,因为你是最佳人选。顾氏需要盛庭的资金,而我……需要一个沈太太。我们的结合,是两家公司利益最大化的最优解,也是解决你我两家长辈催婚烦恼的最有效率的方案。”

效率,又是效率。这个男人的一切行为准则,似乎都建立在冰冷的计算和最优解之上。婚姻在他眼里,和一场商业并购没有任何区别。

最终,我们签下了一份比投资协议更详尽的婚前协议。为期三年,互不干涉私人生活,不对外公布婚姻关系,仅在必要时以夫妻名义出席活动。三年后,顾氏集团恢复元气,我们就分道扬镳,盛庭集团不取顾氏一分一毫的股权。

这听起来像是一场公平交易,甚至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。可我心里的不安,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。沈昭庭,他绝不是一个会做亏本买卖的人。他图什么?这个巨大的未知,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,悬在我的头顶。

“上车吧。”沈昭庭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。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我们面前,司机下车为他拉开车门。
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,坐了进去。车内空间宽敞,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木质香调,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。

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。我们之间,是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“城西的‘观澜别墅’,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。你的东西,下周会有人帮你搬过去。”他目视前方,语气平淡地安排着我们的“婚后生活”。

“不必了,”我立刻回绝,“我住在自己的公寓很方便。”

他终于侧过头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很淡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穿透力。“协议第五条,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,婚姻存续期间,双方需共同居住。你忘了?”

我当然没忘。那份协议的每一个字我都看得清清楚楚,只是本能地抗拒。“那只是‘必要时’,现在似乎不是什么‘必要时刻’。”

“顾漫希,”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我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,“我们的婚姻是一场合作,我希望我的合作伙伴能具备最基本的契约精神。如果你想让我们的‘合作’从第一天起就充满障碍,我也不介意。”

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。是的,契约精神。我用这个词说服自己签下协议,现在却想亲手打破它。我闭上嘴,扭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心里一阵烦躁。

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现代风格别墅前。简约的线条,巨大的落地玻璃,低调而富有设计感。我不得不承认,这很符合他的审美,也……很符合我的。

“密码是你的生日。”他下车,站在门边对我说。

我愣住了。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?

像是看穿了我的疑惑,他补充道:“你们公司的公开资料上有,首席设计师的简介。”

原来如此。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,果然,不能指望这个男人有任何商业调查之外的举动。

走进别墅,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,柔和的光线洒满整个空间。内部的装修风格是极致的简约,黑白灰的主色调,点缀着原木和金属元素,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主人的品味和……财富。

“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,主卧。书房在对面,你可以随意使用。”沈昭庭脱下西装外套,随手搭在臂弯里,开始介绍这个即将成为我们共同“家”的地方。

我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,看着他熟稔地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,一双男士的,一双女士的,款式和颜色都是我惯穿的牌子和喜欢的类型。

我的心,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。

“你怎么会……”

“上次在米兰的设计展上,你穿过同款。”他轻描淡写地解释,仿佛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。

我却清晰地记得那次设计展。我和他为了同一个项目的设计权争得头破血流,在会场上狭路相逢,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充满了火药味。我怎么也想不到,在那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下,他竟然会注意到我穿的鞋子。

这个男人,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。他的观察力,细致到了令人发毛的地步。

“沈昭庭,”我决定不再被这些细节牵着鼻子走,必须重新夺回主动权,“我希望我们能明确一点。这栋房子,只是我们履行协议的场所。我希望你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,更不要试图打探我的私事。”

他闻言,停下走向厨房的脚步,转过身来,似笑非笑地看着我。“比如,记住你的生日和喜欢的鞋子款式,也算‘多余的事情’?”

他的反问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破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。

我咬了咬牙,决定换一个战场。“下个月的‘星光杯’建筑设计大奖赛,你也会参加,对吗?”

“星光杯”,国内建筑设计界的最高荣誉。去年,我以一票之差输给了他,屈居第二。今年,我势在必得。

他挑了挑眉,似乎对我的话题转换很感兴趣。“当然。”

“很好。”我扬起下巴,直视着他的眼睛,那里面深不见底,像两口幽深的古井。“沈昭庭,我跟你结婚,是为了救顾氏,这不代表我会在专业上对你认输。今年的‘星光杯’,我一定会赢你。”

这是我的宣战布告。我必须让他明白,即便我们的关系因为一纸婚书变得荒唐错位,但在我们最核心的战场上,我顾漫希,永远是那个要将他斩于马下的对手。

我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,用那种高高在上的、带着一丝轻蔑的眼神看我,然后说一句“拭目以待”。

然而,他没有。

他一步步朝我走来,挺拔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压迫感。他站定在我面前,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香,和他衬衫上淡淡的、刚熨烫过的味道。

他微微低下头,目光灼灼地锁住我,唇边勾起一抹我从未见过的、极具侵略性的弧度。

“很好,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,像大提琴的尾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,“我也正有此意。”

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,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
“顾漫希,别让我失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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