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工作室里回荡。温婉站在原地,看着那台被水浸坏的电脑,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。
她蹲下身,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。当她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寻找更多纸巾时,一个牛皮纸档案盒映入眼帘。盒子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"温婉的废弃草图——可能有用"。
温婉颤抖着打开盒子,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十张她随手丢弃的设计草图,每一张都被小心地压平,边缘标注着日期和可能的修改方向。最上面一张是半年前她为林嘉树母亲设计的生日礼物初稿——她当时嫌弃太俗气,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。
图纸背面有一行小字:"W不喜欢这个风格,但构图有潜力,可改造为'仲夏夜'系列。——C"
一滴泪水落在纸面上,晕开了墨迹。温婉翻看着这些被自己丢弃的"垃圾",每一张都有秦澈的批注,有些甚至被他重新绘制过。在最底层,她发现了一张与"梵悦"首个获奖作品几乎一模一样的设计图,但署名是"C.Y.Q"——秦澈的全名缩写,日期比她提交参赛早了整整两周。
温婉的视线模糊了。她终于明白秦澈那句"你永远不会改变"的含义。三年来,他一直在她身后默默付出,把才华、荣誉甚至尊严都拱手相让,而她...她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。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温婉抱着一盒子被自己丢弃却被秦澈珍藏的草图,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。
青石板路在雨后泛着湿润的光泽,温婉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在古镇的巷子里。秦澈母亲住的小镇比她想象中还要偏远,从市区开车过来要两个多小时,最后一段路甚至导航都无法识别。
"请问,秦家怎么走?"温婉拦住一个挎着菜篮的老妇人。
老妇人眯起眼睛打量她:"你找哪个秦家?我们镇上有三户姓秦的。"
"秦澈家,他母亲..."温婉突然意识到,她连秦澈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"哦,小澈啊!"老妇人脸上顿时露出笑容,"你是他同事吧?往前走到底,左拐看到一家'芳华'花店,对面那栋白墙黑瓦的就是。"
温婉道谢后继续前行,心里泛起一丝异样。秦澈在这里似乎很受欢迎,连路边卖水果的小贩听到她打听秦家都热情指路。这和她印象中那个独来独往的助理判若两人。
转过街角,"芳华花店"的招牌映入眼帘。温婉正想穿过马路,却猛地刹住脚步——秦澈就站在花店门口,手里拿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红玫瑰。
她下意识躲到墙角,心跳加速。秦澈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,比她记忆中要随意许多。他低头闻了闻玫瑰,嘴角微微上扬。这个笑容温婉很熟悉,是他设计出满意作品时才会露出的表情。
花店老板娘走出来,笑着和秦澈说了什么,又往他手里塞了几支满天星。秦澈道谢后转身,却没有走向对面的房子,而是沿着小巷继续前行。
温婉犹豫片刻,悄悄跟了上去。秦澈的步伐轻快,不时低头查看手中的花束。转过几个弯后,他停在一栋带有小院的平房前,推开漆成天蓝色的栅栏门。
"妈,我回来了。"他的声音透过晨风传来,温柔得不可思议。
温婉躲在一棵老槐树后,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位轮椅上的妇人。秦澈弯腰亲吻她的面颊,然后将玫瑰递到她手中。
"生日快乐。"他说,声音里带着温婉从未听过的轻快,"五十二岁,越来越年轻了。"
妇人笑着拍打他的手臂:"贫嘴!工作那么忙,还特意回来..."
"我请了三天假。"秦澈蹲下身,为母亲整理膝上的毛毯,"周医生说下周可以安排手术,我已经存够了钱。"
温婉的胸口突然发紧。秦澈蹲在轮椅前的样子那么自然,仿佛这个姿势他已经重复了千百次。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们身上,勾勒出一幅温馨到刺眼的画面。
"工作还顺利吗?"妇人轻声问,"你那个...老板,对你好吗?"
秦澈的动作顿了顿:"很好。她很有才华。"
"那你...还喜欢她吗?"
温婉的呼吸停滞了。她死死抓住树干,指甲陷入树皮。
秦澈没有立即回答。他站起身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:"礼物。打开看看。"
妇人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质胸针,造型是一朵绽放的玫瑰。温婉一眼就认出那是秦澈的设计风格——简洁却充满生命力,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。
"你自己设计的?"妇人惊喜地问。
"嗯。本来想用真金,但预算不够..."秦澈的声音带着歉意。
"傻孩子,这已经很漂亮了。"妇人抚摸着胸针,"你从小就喜欢玫瑰,记得你十岁那年,非要在我生日那天种满园玫瑰..."
秦澈笑着打断她:"然后全死了,因为我浇了太多水。"
母子俩的笑声交织在一起,温婉却感到眼眶发热。她从未想过秦澈会有这样的过去,这样的生活。在她印象中,秦澈就像是为"梵悦"而生的工具人,没有私人生活,没有喜怒哀乐,永远在她需要时出现,不需要时隐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