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侯府的日子,像在走钢丝。
我白天是亦步亦趋的学徒,晚上就变成了一块贪婪的海绵,疯狂地吸收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。
张嬷嬷教我规矩礼仪,我就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京城各家势力的盘根错错。识字的先生教我诗词歌赋,我就缠着他,让他给我讲本朝的律法和政局。
我的“求知欲”和“上进心”,让所有人都觉得,我是在拼命地想要融入这个不属于我的阶层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在为我的下一步,铺路。
一个月后,林氏大概是觉得我“改造”得差不多了,终于同意我出门。
她给了我一百两的月钱,让我在京城里随便逛逛,熟悉一下环境。
我拿着钱,去的第一个地方,不是什么胭脂铺、成衣店,而是京城最大的牙行。
我用二十两银子,买了一个小丫鬟。
她叫阿翠,瘦瘦小小的,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,眼神里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机灵和狠劲。牙行老板说,她是因为偷主子东西,才被发卖的。
“就她了。”我指着她说。
张嬷嬷很不满。“**,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下人,买回去是个祸害。”
我笑了笑。“嬷嬷,有时候,就是手脚不干净,才好用。”
回到府里,我把阿翠叫到房间。
我没问她为什么偷东西,也没跟她立什么规矩。我只是把剩下的八十两银子,放到她面前。
“这些钱,是你的了。”我说。
阿翠愣住了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“**……您这是……”
“我买的,不是你的身,是你的命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,“从今天起,你就是我手里最快的一把刀,最利的一双眼。我让你做什么,你就做什么。事成之后,我给你自由,再给你一百两。”
阿翠的呼吸,急促了起来。
她看着桌上的银子,又看着我。最后,她“噗通”一声跪下,给我磕了一个响头。
“阿翠的命,就是**的。”
我让她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去帮我打听一个人。
——皇城司指挥使,谢危。
在原书里,这个人是推动情节的关键人物。他手握密探,权倾朝野,是皇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。也是他,最后查出了真假千金的真相,亲手把“沈惊瓷”送上了死路。
他是我的“生死劫”。
我必须在他注意到我之前,先了解他的一切。
“**,您打听他做什么?”阿翠有些害怕,“皇城司那种地方,沾上了就脱不了身。”
“正因为它沾上了就脱不了身,我们才要主动靠上去。”我冷冷地说,“最危险的地方,往往最安全。”
然而,我还是低估了谢危的恐怖。
阿翠出去打探消息的第三天,就出事了。
她是在一个雨夜,被人扔回惊鸿院后门的。浑身是伤,奄-奄-一息。
我看着躺在床上,进气多出气少的阿翠,手脚冰凉。
这是警告。
谢危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:我,已经盯上你了。
“有没有更新的玩法?”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,随即被一股寒意取代。在这个男人面前,我那点穿越者的先知,简直就是个笑话。
我立刻让府里的下人去请大夫,然后坐在床边,守着阿翠。
半夜,窗户“吱呀”一声,被风吹开了。
一道黑色的身影,鬼魅一般地,出现在我的房间里。
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飞鱼服,腰间配着一把狭长的绣春刀。他没有蒙面,一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,但那双眼睛,却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。
他就像一条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,光是存在,就足以让空气凝固。
“沈惊-瓷。”他开口,念我的名字,像是在用舌尖品尝一道美味的祭品。
我心脏狂跳,但面上,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你是谁?”我问,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惊恐。
他没有回答我,而是走到床边,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阿翠。
“下手的人,没掌握好分寸。”他淡淡地说,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瓷器,“本来,只是想让她长点记性。”
“是你!”我咬着牙,眼里迸发出“应有”的愤怒和仇恨。
他似乎很欣赏我的表情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“你胆子很大。”他说,“整个京城,敢打听我谢危的人,你是第一个。”
我心里一沉。果然是他。
“你在查我,为什么?”他走到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一股强大的压迫感,扑面而来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我死不承认。
“是吗?”他俯下身,凑到我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像魔鬼的私语,“那么,‘春风楼’呢?你对那里,似乎也很感兴趣。”
春风楼。
京城最大的青楼。
也是我,卖掉柳莺莺的地方。
我浑身的血液,在那一刻,几乎要冻结了。
他什么都知道。
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,在这个男人面前,就像一场透明的表演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我瘫坐在椅子上,放弃了伪装。
“我对你的故事,很感兴趣。”谢危直起身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刀,“一个从乡下回来的假千金,没有忙着固宠,反而第一时间,处理掉了自己最大的威胁,然后,把目光投向了皇城司。”
他看着我,那双黑沉沉的眼睛,仿佛能洞穿我所有的秘密。
“沈惊-瓷,你告诉我,”他问,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,“你这颗有趣的脑子里,到底在盘算着什么?”
我看着他,这个比我更像毒蛇,比我更像魔鬼的男人。
我知道,我的计划,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,就被彻底打乱了。
我惹上了一个,我最不该惹,也最惹不起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