豪雨砸在冰城冷硬的水泥地上,碎成一片迷蒙寒雾。
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,泼洒如廉价颜料。
南宫家那对巍峨石狮子被雨水洗刷得愈发狰狞,睥睨着长街尽头那个踉跄身影。南宫决。
一天前,这个名字还意味着南宫世家的嫡长子,意味着无上的权柄和触手可及的万亿家产。
此刻,他只是一条被踢出家门的丧家之犬。昂贵的定制西装浸透泥泞和暗红血渍,
紧紧裹在身上,冰冷刺骨。每吸一口气,都像吞下无数细碎冰渣,刮得肺叶生疼。
肋骨至少断了两根,是那几个“忠心耿耿”的家族护卫的临别赠礼。身后的南宫别院,
灯火通明,笙歌宴宴。他父亲,南宫雄,正在里面庆祝又一桩横跨欧亚的并购案达成,顺便,
庆祝终于拔掉了眼中钉、肉中刺——他这个“勾结外敌、意图篡位”的不肖子。证据?
上的几张模糊照片和一份“铁证如山”的转账记录——指向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海外空壳公司。
真可笑,他若真要篡位,何须用如此拙劣手段,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?可没人听他辩解。
董事会元老们沉默不语,平日里巴结他的旁系亲属眼神躲闪,母亲早逝,这深宅大院里,
他早已孤身一人。南宫玉站在父亲身侧,嘴角那抹压抑不住的得意,比任何证据都更刺目。
雨水糊住眼睛,世界一片模糊。他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,艰难前行,
身后的喧嚣和光亮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嘲弄。街角垃圾桶旁,
一个蜷缩着的流浪汉抬起浑浊的眼看了他一下,又飞快低下头,仿佛怕沾染上他身上的晦气。
几个浓妆艳抹、准备去找乐子的年轻男女从他身边经过,发出夸张惊呼,嬉笑着绕开,
仿佛他是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秽物。“滚开!臭要饭的,别挡道!
”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、腋下夹着劣质公文包的男人匆匆走过,
脸上是加班后的疲惫和不耐烦,嫌恶地推了他一把。南宫决猝不及防,撞在身后墙上,
断骨处传来钻心剧痛,眼前阵阵发黑,几乎窒息。他抬起头,雨水顺着黑发流下,
划过苍白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。他的眼睛,深陷在眼窝里,此刻却亮得骇人,里面没有哀求,
没有绝望,只有一片死寂的、正在凝固的冰原。他看着那个男人,看着那几个嬉笑的男女,
看着垃圾桶旁的流浪汉,看着远处南宫家门口那几个按着腰际、警惕盯着他的护卫。
世态炎凉,人心卑贱,不过如此。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,笑声嘶哑,混在雨声里,
像夜枭啼叫。他缓缓直起身,无视那彻骨疼痛,伸手探入内襟。那里,
贴身藏着一个牛皮卷裹。卷裹被体温焐得微温,打开,
是十几把式样奇古、不过一指长的轻薄小刀。刀身黯淡无光,甚至连刃口都是钝的,
在都市霓虹下,泛不出一丝亮色,像是从哪个古玩市场淘来的劣质工艺品。他抽出一把,
刀柄微凉。他走到那个推搡他的男人面前。男人被他眼中寒意慑住,
下意识后退一步:“你…你想干什么?”公文包掉在地上,文件散落泥水,也顾不上去捡。
南宫决没说话,只是将那把钝口小刀塞进男人手里。男人的手指冰凉,
碰到刀身时哆嗦了一下。“记住,”南宫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穿透雨幕,
清晰钻入男人耳膜,“刀开刃时,便是你还债之日。”男人愣住了,
看着手里那枚毫无用处、甚至有些可笑的铁片,
又看看眼前这个狼狈却透着一股邪气的年轻人,张嘴想骂疯子。
可南宫决已经转向了那几个嬉笑的男女。他们脸上笑容僵住,
有些畏惧地看着这个散发不祥气息的流浪汉。一人一把钝刀,被强行塞入他们手中。
“记住…”“刀开刃时…”同样的话语,同样的冰冷,不容置疑。一个女孩想扔掉,
却被同伴拉住,暗暗摇头,示意别惹麻烦。流浪汉得到了一把。
他浑浊的眼睛看着塞到手里的铁片,又看看南宫决,嘴唇嗫嚅着,最终只是紧紧攥住,
缩回了垃圾桶后面。南宫家门口那几个护卫,对视一眼,在南宫决走近时,
竟被那股无形的气势压得不敢动弹,也各自被塞了一把冰冷的钝刀。“看好我的‘家’,
”南宫决看着他们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、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,“或许有一天,
你们需要用它…还债。”最后,他手里只剩下一把刀。他握着它,一步步走向街对面阴影里,
一个始终沉默伫立、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。那人似乎看了很久,雨帽压得很低,看不清面容,
身姿却挺拔如松,与周遭的慌乱格格不入。南宫决停在他面前,将那最后一把刀递过去。
风衣人抬起头,雨帽下是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
目光复杂地扫过南宫决惨烈的伤口和依旧挺直的脊梁,最后落在那把钝刀上。他没有立刻接。
“我也需要?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,似乎并不意外。“人人有份。
”南宫决的手稳如磐石,递出的刀没有一丝颤抖。风衣人沉默片刻,缓缓伸手,接过了刀。
他的指尖在碰到刀身时,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仿佛被那不起眼的金属触动了什么。“债,
怎么还?”“到时自知。”南宫决不再看他,也不再看身后那些握着钝刀、神情各异的人们。
他转过身,拖着沉重的伤躯,一步一步,蹒跚却决绝地,走入冰城更深、更冷的黑暗之中。
雨更大了一些,冲刷着街道,仿佛要抹去一切痕迹。
只有那十几把被赊出的、毫不起眼的钝刀,无声无息地落入了不同人的手心,
像一颗颗沉默的种子,埋进了欲望和恐惧的污泥里。……十年。西伯利亚,无名荒原,
永冻土层。寒风卷着冰碴,发出鬼哭般的呼啸。巨大的探照灯撕裂极夜的黑暗,
照亮了一片被铁丝网和高塔围起来的庞大建筑群,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雪原上延伸,
如同巨兽的巢穴。这里是“狼穴”,
全球黑暗世界最大的地下格斗场与军火黑市交易节点之一。财富、血腥、罪恶、权力,
在这里以最原始的方式沸腾、发酵。最深处的“血笼”看台,座无虚席。
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的烟雾、高级香水的甜腻、汗水的咸腥和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。
疯狂的呐喊声、嘶吼声、咒骂声几乎要掀翻加固过的合金穹顶。金钱在这里如同数字般滚动,
押注着笼中的生死,**着看客们麻木的神经。笼中,一场不对等的屠杀已近尾声。
一方是绰号“暴熊”的巨汉,接近两米五的身高,肌肉虬结如花岗岩,
古铜色的皮肤上涂满了狰狞的野兽油彩,喘着粗气,
嗜血的目光死死盯着脚下那个摇摇欲坠的对手。他是这里连续二十七场的卫冕王者,
以徒手撕碎对手闻名,每一次胜利都伴随着骨裂的脆响和喷溅的温热血浆。另一方,
则是一个相对“瘦小”的身影。黑发,东方面孔,
脸上覆盖着一张只露出下颌和嘴唇的玄铁面具,面具上没有任何花纹,
只有一种吞噬光线的冰冷。他身上的黑色紧身格斗服多处破裂,
渗出的血迹在布料上晕开深色痕迹,但他的呼吸却依旧平稳悠长,
仿佛身上的伤只是无关痛痒的装饰。“杀了他!暴熊!撕碎那个黄皮猴子!”“捏爆他的头!
老子全副身家都押你身上了!”“快上啊!废物!”看台上,
着奢华皮草的富豪、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军火贩子、以及各种寻求极端**的权贵们疯狂叫嚣,
几乎一边倒地支持着暴熊。他们的眼睛因贪婪和血腥而充血。暴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,
像是被看台的狂热所激励,猛地踏前一步,巨大的手掌带着能拍碎砖石的风声,
悍然抓向面具人的头颅!这一下若是抓实在了,钢铁也会被捏得变形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
期待着下一秒的血肉横飞。面具人动了。静如处子,动,却并非脱兔,
而是一道撕裂黑暗的绝对冷电!他的身体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流畅和精准微微一侧,
差之毫厘地让过那致命一抓,整个人仿佛失去了重量,化作一缕幽影,
顺着暴熊狂暴前冲的势头贴了上去。快!无法形容的快!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。
—那只看似普通、指节分明的手——在暴熊粗壮得如同树干的脖颈侧方某个极其隐蔽的位置,
轻轻一按。不是重击,没有沉闷的巨响,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幅度。
暴熊前冲的庞大身躯骤然僵住,如同被按下暂停键。脸上的狰狞和狂热瞬间凝固,
转为极致的惊愕和无法理解,瞳孔急剧放大。然后,他那山一样的身躯,
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,最后重重砸在笼底特制的合金地板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
溅起一片细微的尘土。眼睛瞪得滚圆,生命的光彩迅速消散,只剩下一片死灰。致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