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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原风啸,崖断魂牵

1风里相遇,蹄下生情建安三年的并州草原,秋风卷着芨芨草的清香漫过连绵沙丘,

像一层流动的金纱。一匹栗色母马正低头饮着溪流,她的鬃毛被水光染得柔软,

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流动的水波,四蹄踏在岸边的软泥上,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蹄印。

牧民们都叫她“野马”,说她是从北地野马群里闯出来的烈性子——三年前,

一队牧马人试图套住她,却被她扬蹄踢断了三根套马杆,此后再没人敢轻易招惹。

她生得神骏,肩宽背阔,背脊如流线般顺滑,四蹄如裹玄铁,跑起来时鬃毛飞扬,

像一道掠过草原的栗色闪电,连最有经验的牧马人都叹着气说:“这马啊,是属于风的,

谁也留不住。”这日午后,野马刚躲过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,正甩着鬃毛上的水珠,

忽然在沙丘后撞见了一匹红马。那马通体如燃着的炭火,

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,连鬃毛都带着赤金色的纹路,四蹄踏过草地时,

蹄声清脆有力,像敲在玉石上的声响。他显然刚经历过长途奔波,蹄子上沾着未干的血泥,

却依旧昂首挺胸,眼里带着股天生的骄傲。“我叫赤兔,”红马甩着尾巴凑近,

鼻息喷在她颈间,带着淡淡的战场硝烟味,“他们说我是天上的火流星坠下来的,

跑起来能追上风。”野马偏过头,琥珀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他,嘴角微微***,

像是在嘲笑:“火会烧尽自己,风才不会停。”赤兔笑了,喷着响鼻绕她转了三圈,

马蹄扬起的草屑落在她的鬃毛上:“那我便陪你追风,看风会不会停。”此后三个月,

草原上总飘着两匹马的蹄声。赤兔刚从战场归来,懂些人类的伎俩,

他教她辨认猎人埋在草丛里的绳套陷阱——那些用麻绳编的套子藏在丰草下,

只要马蹄踏入就会收紧,他会用前蹄拨开草叶,

让她看清陷阱的模样;他告诉她哪些开着紫色小花的野草有毒,误食会腹痛不止,

哪些山谷里的山泉最甜,泉水里还游着银色的小鱼。野马则熟悉草原的每一寸土地,

她带他找到藏在峡谷里的苜蓿地,那里的草长得比马腿还高,鲜嫩多汁,

咬一口能尝到露水的清甜;领他去看日落时被染成金红的断崖,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

像两道相依的剪影;在狼群出没的夜晚,她会用身体紧紧挨着他,

温热的皮毛传递着安心的温度,哪怕远处传来狼嚎,也觉得不再可怕。月光洒在草地上时,

他们会躺在柔软的草甸上,看天上的星星。赤兔总用鼻尖蹭她的耳朵,

声音温柔得像晚风:“等我赢了天下的马,就带你去中原看洛阳的花。听说那里的春天,

满城都是粉色的花,花瓣落下来像雪一样,比草原的格桑花好看十倍。”野马不说话,

只用脸颊轻轻贴他的颈窝——她信他眼里的光,比草原的星星还真。

他们曾在暴雨中并肩奔跑,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,却冲不散贴在一起的体温,

雨水顺着鬃毛滴落,在身后拉出两道水痕,

像给草原系上了银丝带;曾在初雪的夜里依偎着取暖,听远处牧民帐篷里飘来的马头琴声,

琴声悠扬,像在诉说古老的故事,赤兔会跟着节奏轻轻跺脚,

说这是“中原的调子”;曾为了争夺一块丰美的草地和野马群对峙,

领头的公马暴躁地刨着蹄子,喷着响鼻**,赤兔就用强壮的身躯护在她身前,

鬃毛怒张如火焰,硬是把对方逼退了三步。那时野马以为,这样的日子会像草原的风一样,

永远吹下去,吹过一个又一个春秋。2金鞍锁心,旧盟成灰变故来得比深秋的寒霜还急。

那***们在阴山脚下的湖泊饮水,湖面像面镜子,映着蓝天白云,也映着他们依偎的身影。

远处忽然传来震地的马蹄声,尘土飞扬中,一队甲士簇拥着个红衣将军而来。

那将军生得器宇轩昂,身高八尺,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,身披西川红棉百花袍,

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,目若朗星,只是眉宇间带着股俯瞰众生的倨傲,

胯下暂骑着一匹灰黑色的劣马,马鞍陈旧,

显然配不上他的身份——正是刚杀了丁原、投效董卓的吕布。吕布的目光像鹰隼般锐利,

第一刻就钉在赤兔身上,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。他勒住马,从腰间解下一个鎏金锦盒,

打开时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——那是一副嵌着七***石的金鞍,

鞍鞯上用金线绣着腾云驾雾的龙纹,边角还坠着小巧的银铃,轻轻一碰就叮当作响,

在寂静的草原上格外刺耳。“好马!”吕布的声音裹着毫不掩饰的贪婪,他翻身下马,

靴子踩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,几步走到赤兔面前,伸手想去摸他的鬃毛,“这般神骏,

才配得上天下第一的金鞍。跟我走,这金鞍就归你,往后你吃的是西域进贡的苜蓿,

铺的是蜀锦软垫,战场之上,我吕奉先带你踏遍诸侯,让天下人都知道,

赤兔马是无双的神驹!”赤兔的鼻子凑近金鞍,宝石的冷光映在他眼里,

他的蹄子不自觉地刨着湿润的泥土,呼吸变得急促。野马心里猛地一紧,

冲过去用脖颈撞他:“别忘了你说过要追风!金鞍会锁住你的蹄子!中原的花再好看,

也不如草原的风自由!”“追风能当饭吃吗?”吕布在一旁嗤笑,又抛出更重的诱饵,

“在这草原上,你纵有千里之姿,谁会记得赤兔的名字?跟着我,我让你名震天下!

史书上都会写‘吕布有马曰赤兔’,百年后、千年后,还有人传颂你的名字!

你会成为比的卢、绝影更传奇的马!”他拍了拍金鞍,金属碰撞声刺耳,“这鞍子,

是董卓赏赐的,天下只此一副,配得上你的,只有它。”赤兔的呼吸乱了。他回头看野马,

眼里有挣扎,有不舍,可金鞍的光芒、“天下第一”的名号、史书留名的诱惑,

像无形的锁链缠上他的心。他甩了甩头,像是要甩掉什么,最终还是甩开了野马的脖颈,

一步步走向吕布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你说的是真的?会让我名震天下?

”“我吕奉先从不说谎!”吕布大笑着亲自将金鞍搭上赤兔的背,冰凉的金器贴上马背时,

赤兔打了个颤,却没有再挣脱。那金鞍太重了,压得他微微弓起了背,

和他在草原上奔跑时舒展的姿态判若两马。“赤兔!”野马嘶鸣着扑过去,

想咬断那束缚他的缰绳,却被吕布的随从用长戟拦住,锋利的戟刃几乎要划伤她的皮毛。

她看着赤兔跟着吕布转身,金鞍上的银铃越响越远,蹄声踏在她心上,碎成一片一片。

赤兔没有回头,哪怕一次,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尘土里,只留下那串冰冷的**,

在草原上空回荡。那天起,草原的风里只剩下野马一个人的蹄声。

她曾追着吕布的队伍跑了三天三夜,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红色的身影,

直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,蹄子磨出了血泡。她回到他们曾依偎的沙丘,

那里还留着两匹马的蹄印;回到那片丰美的苜蓿地,草依然鲜嫩,

却再没谁和她分享;回到能看见金红日落的断崖,夕阳依旧绚烂,可身边的位置空了。

月光变得冷飕飕的,照在她孤单的身影上,连风声都带着嘲讽。她恨那金鞍,

更恨赤兔转身时的决绝——原来风会停,火会为权势而燃,所谓的誓言,

在虚名面前如此不堪一击。3白衣长伴,旧伤渐暖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,

野马成了草原上真正的孤马。她见了人类就躲,牧民的套马杆几次险些套住她,

都被她扬蹄踢断,久而久之,没人再敢招惹这匹“疯马”。她变得更加孤僻,

鬃毛杂乱地纠结着,眼神里的光也黯淡了许多,只有在奔跑时,才能隐约看见从前的影子。

直到建安五年的春天,一个白衣人闯入了她的领地。

建安五年·春寒料峭那人骑着一匹普通的黄骠马,马背上驮着简单的行囊,

腰间佩着一杆亮银枪,枪杆光滑,显然用了很久。他路过山泉时正弯腰饮水,动作轻柔,

生怕惊扰了什么。阳光透过他的白披风,在草地上投下干净的影子。他听见草动抬头,

看见野马时眼睛亮了亮,却没有急着靠近,只是从行囊里掏出一把饱满的粟米,

轻轻放在青石上,自己退到丈外的树下,背对着她坐下。“别怕,我叫赵云,常山真定人。

”他声音温和,像化雪时的溪流,“这粟米没别的,你若饿了便吃。”野马警惕地刨着蹄子,

远远盯着他。这人的白衣比天上的云还干净,连指尖都没沾半分戾气,

可她忘不了赤兔被金鞍勾走的模样——人类的温柔,大抵都是裹着蜜糖的诱饵。

她转身奔进松林,粟米在风里散了一地。可第二天,赵云又来了。还是放一把粟米,

还是退到树下**,有时看书,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;有时只是望着远山,

眼神平静得像湖水,从不多言。建安五年·暮春浅暖转眼过了月余,春草已经没过马蹄,

草原上冒出星星点点的野花。赵云从未带过绳套或驯马工具,

只在山泉边放的“礼物”越来越用心:有时是新晒的豆饼,

带着淡淡的麦香;有时是带着露水的苜蓿,鲜嫩得能掐出水;甚至有一次,

他带来一小捆野枣枝,红玛瑙似的枣子挂在枝上,甜香飘出老远。野马开始悄悄观察他。

她躲在松树后,看他蹲下身给受伤的孤狼包扎腿伤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,狼崽呜咽着,

他就轻声安抚,眼里满是怜悯;看他帮迷路的老牧民背柴火,白披风沾了泥也不在意,

还笑着说“老人家慢点走,天黑前能到家”;看他夜里裹着单薄的披风靠在树下,

银枪就放在手边,像座沉默的山,却让人莫名安心,连远处的狼嚎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。

一日午后,赵云刚放下豆饼,天空忽然下起了春雨。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着,打湿了草地。

他没急着躲,反而解下自己的蓑衣,轻轻铺在放草料的青石上,遮住豆饼,

自己却淋着雨往回走。雨水打湿了他的白衣,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,

可他脚步从容,没半分狼狈。野马望着他的背影,蹄子第一次没有往后退,

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,似乎有了一丝松动。建安五年·初夏葱茏从春寒料峭到草木葱茏,

赵云来山泉边的日子已经数不清了。野马不再一见他就逃,有时会等他放下草料离开后,

才慢悠悠走上前;有时甚至敢在他看书时,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,看他指尖划过书页的样子,

看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的阴影,看他偶尔抬头时温和的目光。赵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,

却从不多言,只是每次放草料时,都会多留一份,放在离他更近的石头上。

一次他正坐在石头上磨枪,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野马好奇地凑过去,鼻尖快碰到枪尖时,

他忽然停了手,轻声说:“这枪尖利,别碰伤了你。”他声音里的关切不似作假,

野马愣了愣,竟没立刻躲开,鼻尖甚至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。那日夕阳斜照,

草原被染成一片金红,赵云看着她栗色的鬃毛被镀上金边,忽然轻声说:“你这般神骏,

该有个名字。牧民都叫你野马,可我觉得,你该是自由的风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,

“若你愿跟我走,我不勒缰绳,不逼你驮重,让你想去哪儿,便带你去哪儿。等天下安定了,

我就带你回常山,那里有清澈的河,有广阔的田,你可以尽情奔跑,没人会打扰你。

”野马猛地后退半步,蹄子踏碎了地上的枣核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自由?

人类最擅长用这两个字当诱饵。她长嘶一声奔进密林,却没像从前那样跑得无影无踪,

只在林边停下,回头望了一眼——赵云还坐在石头上,望着她的方向,眼里没有失望,

只有温和的笑意,像春日的阳光,不灼人,却暖得让人心头发颤。她忽然觉得,或许这一次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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